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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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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麟道:「放屁,跟在你後面磨四裡,要等什麼時候?」 漢子道:「也不用多久,天黑以前一定可以到。」 馬鱗道:「去你的,我們要趕在天黑前到章邱。」 漢子陪笑道:「那可抱歉,我實在沒辦法,這是頭小牛,腳力不夠勁,打死它也沒有用的。」 馬鱗道:「不必打死它,把車軛解開,把你的車子推過一邊去,我們就可以過去了。」 漢子笑道:「朋友,你不是在開玩笑吧?路邊是深溝,車子推下去了,回頭怎麼拉得上來?」 馬麟道:「那是你的事。」 漢子收斂笑容道:「朋友,你講不講理,這是人人都可以走的官道,就是郡守也不能這麼做。」 馬麟道:「郡守不能,我們能,我們是京師出來的官差,有重要公務在身,必須趕路,你委屈一下吧。」 說著突然抽出長劍,咻咻輕揮,已經把軛木上的扣索挑斷,使牛脫離了車子的羈絆,跟著橫過劍來,在牛股上猛擊一下,牛負痛拔腿狂奔,看得後面馬車上的張智、郭武哈哈大笑起來。 駕牛車的漢子跳了下來,目中射出怒火,厲聲道:「你們是那一處的官差,如此橫行不法,全不顧約法三章了?」 馬鱗哈哈一笑道:「那是咱們蕭相爺為了安定民心,頒下的臨時約法,現在天下歸漢,這一套行不通了,你如果不服氣,儘管去告好了,告訴你,爺們是金吾都尉府的。」 那漢子問道:「金吾都尉府是屬那一處地方管?」 馬麟大笑道:「那一處地方都管不了,我們是直屬蕭丞相統轄,你只要有膽子,就慢慢到京師告我們去好了。」 說著抬起牛車的一邊用力一掀,把車子掀到一邊的溝裡去了,那漢子一跳到馬車旁邊,兩眼盯著季佈道:「這三個人都是你的部屬嗎?你怎麼不管管他們?」 季布苦笑一聲,遞過一塊碎金子道:「朋友,你拿了這個去請幾個人幫忙把車子抬上來修一修,把牛追回來算了,民不與官門,這些人都是惹不起的。」 漢子不接金塊,仍是看著季佈道:「我不要你賠金子,我只要講講道理,約法三章中規定得清清楚楚,擾民者死,這是劉邦入關後親自頒定的,難道說了不算數了?」 季布苦笑道:「如果我身居舊職,我一定不許部屬有這種不法情事,可惜我此刻身為囚犯,無能為力,只有用這個方法表示我的歉意了,你拿去吧。」 漢子接了金子問道:「閣下氣宇不凡,想必一定身居要職,究竟犯了什麼罪呢?」 張智叭的一聲,長鞭落在漢子的背上,抽得他直跳起來,馬麟跟著過來,長劍直指他的後心道:「小子,這是朝廷行文緝捕的謀逆欽犯,你少嚕蘇,賞了你一塊金子,賠償了你的損失,已經算你運氣了,滾吧。」 扁過劍身,一下子又擊在漢子的背上,將打得一下踉蹌,跌下溝去,三人又哈哈大笑,馬麟跳上車子,張智揮鞭驅馬,駕著車子如飛而去。 漢子從溝裡跳出來,望著馬車的影子在塵霧中消失以及飄來狂放而囂張的笑聲,目中怒火直射,拔足輕點,像飛一般地追了上去,那速度比奔馬快了不知多少倍。 他很快地追上了車子,以極快的身法潛上車子,雙手吊在車轅上,車子裡的人居然毫無所覺。 耳中還聽得打了他一下的馬麟那粗大的嗓子道:「季布,你倒是大方,出手就是一塊金子。」 又聽得季布淡淡地道:「比起三位將要得到的一萬兩賞金,又微不足道了。」 再聽得馬鱗道:「可是你給他金子,不是存心給我們難看嗎?要賠也得由我賠才對。」 季布哼一聲道:「你會賠嗎?你們學會了武功,只知道恃強淩人,還會有那種好的心腸嗎?」 馬麟冷笑一聲道:「你也別在我們面前充好人,韓信被封楚王后,你們這些當將軍的也撈足了,明知道這一解送到京裡是有死無生,才樂得大方做好人,即使有十萬金珠,也帶不到地下去,否則你捨得這麼慷慨嗎?」 沒聽見季布答話,卻聽見駕車的張智笑道:「季布,你身上有金子不妨省著點花,留幾個到了京師之後打點你的後事,免得暴屍市上發臭。」 季布哼了一聲道:「季布倒不信此去必定死,楚王叛跡未明時,我已有密函投致京中的幾個朋友了,給事中李定國,中書令雷安邦都是我知己的朋友,他們會替我申辯的。」 郭武哈哈大笑道:「你別存這個指望了,他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蕭丞相作對。」 馬麟也大笑道:「對啊,蕭相國要你死連皇帝也救不了你,別說是那些芝麻綠豆大的官兒了。」 季布長歎一聲道:「你們也別以為有了蕭何做靠山就可以永保富貴了!劉邦是個疑忌最深的人,楚王何嘗真想反,只不過功高震主,劉邦容不得他,才不得不採取自保而已,現在韓王既亡,下面就輪到蕭何了。」 郭武哈哈一笑道:「到底是做過大官的,見解高人一等,你說的這些,丞相會想不到? 你放心好了,相爺不會步韓王後塵的,他成立這個金吾都尉,就是為了保護自己,他比韓王聰明,用不著擁兵自重而招致猜忌,只要手下有我們這一批高來高去的好手,誰敢動他老人家?」 馬麟更為得意地道:「皇帝為什麼對相爺言聽計從,無非也是為了有咱們這批人在,我們出入禁宮,如入無人之境,那怕是高居龍座的皇帝,咱們要他的腦袋也是易如反掌,你說相爺只要養著幾十個人,就可以權傾朝野,不是比身擁幾十萬大軍的韓王猶不保首級聰明得多嗎?」 季布長歎道:「真正聰明的是張子房,功成身退,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在一個陰險的皇帝之側,官位越高,掌權越大,危機也日深,你們不信看吧,蕭何的下場不會比我好得了多少,樹倒猢猻散,到那個時候,你們也會自享惡果。」 郭武厲聲道:「你少信口胡說,咱們至少此你活得久一點,到了京師,你就要腦袋搬家了。」 馬鱗卻哈哈一笑,道:「季布,你的話也許有些道理,但遭殃最多的是相爺,可輪不到咱們,不管誰接過來當丞相,咱們這批人總是有用的,誰有奶就是娘,咱們替任何人賣命,卻不替任何人賣死命,這就沒危險了。」 季布似乎怔了一怔,隨即大笑道:「高明,高明,閣下有這份機心,一個金吾都尉實在太委屈你了。」 馬麟一笑道:「季布,你別拐著彎罵人,我看得比你明白,官做大了沒用,樹大招風,只有黃金才是實在的,賺足了置一份田產,安安穩穩,舒舒服服過個下半輩子,比什麼都好過。」 季布長歎一聲,不再答話了,車子轔轔地前進著,眼見村口在望了,那頭被馬麟趕走的奔牛,正在路旁的空地上嚼著枯黃的草根,馬麟笑道:「這畜生的腿倒真快。」 車下的漢子忽地一鬆手,翻落在地,翻進路旁的溝裡藏起身子,他離開了沒多久,車輪滾過一塊凸起的石子,發出哽的一聲,隨即向一邊倒去,幸虧車上的幾個人身手都很矯捷,飛身縱出,連驅車的張智也翻滾落地。 拉車的駿馬因重量驟減而停了下來,而車子的一邊輪子帶著半截車輪繼續向前滾去,撞到草堆上才停止。 郭武沉聲問道:「張智,是怎麼回事?」 張智道:「車軸斷了,大概在石子上震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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