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遊俠列傳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
▼朱家 一 陰沉沉的天氣,朔風翻起了黃沙,把趕路的人臉上身上都罩滿了黃黃的一層,甚至於牲口鼻子裡呼出來的白氣都被染成淡黃色的了,這是個不適宜趕路的天氣,可是偏有人急急地趕著路,那是一輛敞蓬的馬車。 趕車的是個精壯的大漢,用一塊青布包著臉,護住口鼻,揮動長鞭,拚命地策著那一頭拖車的駿馬。 車上坐了三個人,一個神情抑鬱的中年人,顯得很憔悴,卻仍掩不住他英武的本色,另外兩個人則都是身軀魁梧的漢子,腰中掛著長劍,興致勃勃,與那個中年人的態度成了個強烈的對比。 馬車直奔向去往章邱的大道,由於天色陰沉看不出早晚,但由於天色漸暗,顯見得已經近黑了。 風吹得更急,沙子打在臉上都有疼痛的感覺,但除了那個中年人外,另外三個人卻都不感到冷。 行了一陣後,那中年人才開口道:「三位是否可以走得慢一點,反正今天只能到章邱,也不爭這一會兒的時間。」 趕車的漢子冷笑一聲,揮動長鞭,策馬更急,算是答覆了,另外兩個漢子卻大笑起來,坐在中年人左邊的一個黑臉漢子笑了一陣才道:「季布,現在你是個囚犯,可不是當將軍的時候了,凡事都由不得你了。」 被稱為季布的中年人輕歎一聲道:「郭武,我雖然在淮陰候麾下為將,卻並沒有參與他的謀反,我就是為了不肯跟他們同流合污,才遠避到膠州來的,到了京師後,自會有人證明我的忠貞,你們怎麼可以拿我當囚犯看。」 郭武哈哈一笑道:「季布,這話你說過不止一次了,我乾脆明白告訴你吧,你說韓信謀反之前,你曾有密函派專人送到蕭丞相那兒?」 季佈道:「不錯,到了京師,蕭丞相自會證明我的忠貞無辜,所以你們要對我客氣一點才是。」 郭武聽了更加狂笑起來,笑著還拍拍另一個漢子的肩膀道:「馬麟,你聽聽他還蒙在鼓裡呢?」 馬麟也笑得直嗆,好容易止住了笑聲道:「季布,你對咱們哥兒三個的身份恐怕還不清楚吧。」 季佈道:「三位不是濟州郡縣屬下的官差嗎?」 馬麟冷笑一聲道:「那是為了掩人耳目的,濟州太守徐牧是個什麼東西,見了咱們還得肅立致敬呢。」 季布一愕道:「那三位是……」 郭武傲然道:「咱們都是金吾都尉,直屬丞相府,職司緝捕叛逆,別說是一個郡守,就是位列千乘的王國卿相,咱們要摘他的腦袋時,他也不敢哼出個不字。」 季布詰然道:「二位的職限有這麼大?」 郭武傲然道:「你也許不相信,但我絕不是吹牛,金吾都尉是新成立的一個機構,由相國蕭大人自任太尉,楚王韓信被廢後,聖上對異姓諸王很不放心,特地頒旨授權成立這一個部門,名義上是捍衛京畿,但實際上的職司就是緝捕你們這些叛逆將領。」 季布啊了一聲道:「那三位是奉了蕭相國之命來抓我的,這不可能吧,蕭相國應該知道我是忠貞的。」 郭武哈哈大笑道:「你忠貞與否,我們不知道,但蕭相國對楚王舊部誓必追捕根盡,你還是特殊的,要留你一個活口,解京問罪,對別的人,只要提著腦袋去就行了。」 馬麟笑道:「季布,你的腦袋值五千兩銀子,可是你的人卻值一萬兩黃金,所以你得多多保重才行啊。」 他們又得意地大笑起來,季布憤然欲起,郭武一探手,一支匕首已緊抵在他的腰間,沉聲道:「季布,你要老實點,金吾都尉派下來的人不止咱們三個,我們是自信有點把握,才對你特別寬容,連繩子都不給你綁一根,如果你想跑,我就不客氣了,寧可少得五千兩,也不能叫你便宜別人去,你還是乖乖地坐下來吧。」 馬鱗卻笑道:「郭武,你也太緊張了,讓他跑好了,咱們哥兒三個還怕他跑得了,讓他跑出五十丈去,隨便那一個都能輕而易舉地把他抓回來。」 郭武道:「話不是這麼說,人被咱們逮著了,別的哥兒們也得了信,在咱們手邊,他們不好意思下手,離了咱們叫他們撈著了,喳一刀,那黃澄澄的金子可就飛了。」 馬麟道:「可是這條道上沒有別的人。」 郭武道:「那可難說,大家都是幹這一行的,那些傢伙的武功也許不如我們,但追蹤的技術卻不比咱們差,說不定就盯在咱們後面,等著揀便宜呢。」 馬鱗笑笑道:「咱們坐著車子,他們趕得上嗎?」 郭武道:「你又來了,咱們如果下去步行,保證會比這輛破車子快上幾倍呢,要不是為了將就這位大將軍,誰又願意在這兒喝西北風啃沙子。」 馬鱗道:「說得也是,季布,落在咱們手裡算你運氣,還有輛車子給你坐,你還是老實點。」 季布歎了口氣,頹然坐下道:「我真不相信,蕭相國會派人來抓我,難道他沒有接到我的信?」 郭武哈哈一笑道:「季布,虧你還是帶兵的,連這點權術都不懂,就算你有了密函,相國大人也不會承認的,偵破楚王謀反,以會諸王而擊殺韓信,是相國大人最得意的傑作,也因此得到聖上的寵信,他會把這件大功歸之你的密告嗎?你真想得太天真了。」 季布臉色一變,黯然道:「我沒想到蕭何是這樣陰險的一個小人,居然對他如此信任!」 郭武哈哈大笑道:「季大將軍,你也別怨相國,你自己好得了多少,楚王韓信對你如此寵信,把一切的機密都交給了你,結果你反而出賣了他,如果你不臨時扯腿,偷偷地蹓了,漢家天下說不定都是姓韓的了,你是韓信一手提拔起來的,然而你出賣了故主,又怎能怪蕭相國呢?」 季布長歎不語,臉色轉為陰沉了,郭武還要開口,卻發現車子慢了下來,連忙問道: 「張智,是怎麼回事,快點趕一陣,趁天沒黑趕到章邱,大家都好歇口氣,在這輛破車子上吃風沙的滋味並不好受。」 張智就是那趕車的大漢,他吐著氣道:「前面有輛牛車擋住了路,我超不過去。」 郭武站起身子,扭轉頭去看了一看道:「管他呢,把它擠開去就行了,像這樣子慢吞吞的,半夜也到不了章邱。」 張智道:「不行呀,那輛車很笨,硬擠過去,連我們這輛車也會翻了,他娘的,這是誰修的路,這麼窄,兩邊又是深溝,連個轉頭的餘地都沒有。」 馬麟較為暴躁,跳下車子,道:「讓我來,掀他下去。」 叫著沖前幾步,一把奪過了前面那輛牛車的韁繩道:「喂,下來,讓出路來,我們要過去。」 駕牛車的是一條碩長的漢子,三十來歲年紀,神態軒昂,他停下了車子笑道:「朋友,沒辦法,路就是這麼寬,要是能讓,我早就讓了。」 馬麟叫道:「不能讓也得讓。」 那漢子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天下人走天下路,總有個先後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擋你們的路,總得讓我有容身的餘地,才能讓你們過去呀。」 馬麟冷笑道:「什麼地方才有容身的餘地呢?」 那漢子道:「不遠,再走四裡就有村子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