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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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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雲青道:「這是她令人尊敬之處,為了救世濟人,她以這個身份落跡八大胡同,成為徐兄最得力的助手。當看到他們為行俠所作的犧牲,我只有慚愧。」 美蓉似乎也感到愕然,頓了一頓才道:「這又是何必呢,我是說她為何選這個行業呢?」 杜雲青笑道:「他們的工作與我不同,身份越隱密越好,儕身在一個不為人注意的圈子裡,幹著令人想不到的行業,才能得到更多的方便。」 芙蓉不禁默默半天才道:「不錯,跟這些熱心濟世的俠士們比起來,我實在太慚愧了。」 看看四周又道:「這地方很隱蔽。」 杜雲青一笑道:「是的,所以我才選在這兒,春花老九香巢地下,竟然別有天地,這是誰也想不到的。」 芙蓉又皺皺眉頭:「這兒一定要點得這麼亮?」 杜雲青道:「是的,所以我才找了幾面鏡子,把燈光集中照過來,最好在白晝露天取光的地方,才能洞悉機奧,不漏過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 芙蓉默然片刻才道:「杜爺,咱們早點開始吧。」 杜雲青道:「是的,不過你還要先定定神,把方式熟悉一下,現在你先看我的好了。」 他把身上的衣服都脫掉了,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取了寒月劍在手道:「現在我先走一趟八仙劍,這趟劍法你一定很熟,因為它的變化簡練而運用靈活,招式可以自由銜接,你從我身上肌肉變化的機兆去看,就會瞭解,當我招式未發之前,你能看出出手的動向,預先把劍路指引猜出來,而且要完全正確,那就差不多了。」 當杜雲青赤條條在她面前時,芙蓉還感到彆扭,粉頰通紅,似乎不敢多看,可是杜雲青把劍式運開後,芙蓉慢慢地就進入了狀況,十分注意,到了後來,竟是目不轉睛地凝注在杜雲青身上了。 一趟八仙劍演完,芙蓉才歎了口氣道:「杜爺,這種練法果然精轍無倫,我先前只能猜中個三四成,二十手後,已經有八九成,到了最後二十四手,竟是一招不錯,完全猜中了。」 杜雲青笑道:「那可不是猜,猜還有點運氣,而練劍是不能碰運氣的,必須要完全地判斷地正確。」 芙蓉道:「我想已經差不多了,最後的十手裡,您已經使的不是八仙劍手,滲合了三式奇門劍,兩式龍門劍。」 杜雲青欣然道:「對!芙蓉,你已經完全體會了,因為這種練法的精義絕不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完全是在徽象中去判斷對方出手的部位與勁力,對象完全是人而不是劍,摒除劍的觀察,把那柄劍當作是對方身體的一部分,徹底去瞭解對方的動向,其實我從三十招之後,已經使出不是八仙劍了,你能看出來,就證明你已摒除劍的觀念,完全以意動為主了。」 芙蓉笑道:「不過對您的劍術,我是萬分欽佩的,您已經把劍式運用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幾乎是無懈可擊了。」 杜雲青笑道:「所以這種練劍的方法不是人人都用的,本身不夠火候也不行,必須要雙方都夠火候,才能相互深入瞭解而突破技藝的難關,現在我們可以深入一層,開始比劍了。」 芙蓉起立解衣,還是有點猶豫,但是她從杜雲青的眼中看到一片湛然,也才坦然地把衣服全部脫掉了。 杜雲青卻輕輕一歎道:「芙蓉,你真美。」 芙蓉的臉又紅了。杜雲青笑道:「芙蓉,我這話是出自真心的讚美,絕沒有別的意思。」 芙蓉點點頭道:「我知道,如果我不相信杜爺的為人,也不會接受這次邀約的。」 杜雲青道:「我與女子對練,這還是第一次,因此還有一個冒味的請求。」 「您說好了,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就沒有什麼顧忌的。」 杜雲青道:「我要摸一遍你的身體。」 芙蓉不禁一愕!杜雲青正色道:「而且在摸到你那一個部位時,你必須要用力勁抗拒,使我瞭解到你用勁的動向,因為女子的身體組織與男子不同,肌肉的輪廓不像男人那樣顯明。」 芙蓉想想道:「這也是的,今天我回去後,對著鏡子也試過幾次,很難捉摸到自己的意向。」 杜雲青笑道:「那是不行的,因為勁力的運用是局部的,那怕是端一杯茶到唇就飲,也不僅是手臂的動作,全身的肌肉都要配合這個動作運勁,你光是從正面看,是無法瞭解的,最少要四面鏡子,照在前後左右,你才可以瞭解到勁力的運用。」 他走到芙蓉的身邊,捏住她的手臂道:「現在就是個例子,你用力只是手臂,可是你看,胸側也跟著緊張,勁間和動脈鼓起,腰間牽動兩股,連小腿部位也跟著起了反應,測向感應,要從這麼多的地方去觀察的。」 一面說,一面用手指向四邊鏡中的每一個形相。芙蓉終於點點頭道:「謝謝您,杜爺,我懂了。」 杜雲青很仔細地用手撫遍她全身每一處大穴,有時用指壓,有時用掌按,有時用拳擠,同時口中作著講解。 這一度的肌膚相勉,漸漸地消除了芙蓉的不安,她變得十分自然了,笑道:「杜爺,今天這一會,我實在受教良多,足足比得十年的苦修。」 杜雲青笑道:「也許不止十年,有的人終生無法邁進,停留在某一個界限上,就是找不到自己缺陷之所在。」 放開手後,他又盤膝坐好道:「芙蓉,現在我們都蓄氣養神,調息片刻,然後就開始真正的比鬥。 芙蓉也坐好了,閉目片刻就訕然道:「不行,我不習慣,越調反而越亂了。」 杜雲青笑笑道:「那難怪,我也是一樣,這種練劍的方法,本來只限于夫婦行之,因為老夫老妻,互相已經熱撚了,破除心理的拘束,才能表現自然。」 芙蓉道:「除了夫婦就不能練了?」 杜雲青道:「那也不儘然,如同像我們這種相互信任的朋友,心靈相通,也可以練的,只是能灑脫如你者,實在不多。」 芙蓉對這句讚美似乎很高興,笑了一笑道:「那是因為我是滿州的女孩子,不像你們漢族的女子那樣拘謹。」 杜雲青笑笑道:「這也是一個說法,漢女即使在嫁人生子後,對自己的身體也視為絕大的秘密,即使對自己的丈夫,也不肯赤裸相對的,有人以為這是來儒理教之故,可是在唐代,婦女們已受儒家禮教的意儒,卻沒有這種拘泥,因此我認為這是南唐李後主的餘毒所影響。」 芙蓉笑道:「南唐後主李煌為一代宗主,他雖是亡國皇帝,可是他的作品在未亡國前,風浪以蘊藉,不是個拘泥的人,亡國後感慨悲怨,卻與禮教無關。」 杜雲青笑道:「但纏足之風,起自後主,沿傳後世,女子後來把一雙天足裹成三寸金蓮,固然楚楚可憐,但是必須要在遮掩之下才具美感,如果把裹腳布跟羅襪脫掉了,不僅是臭不可近,那醜惡之狀也是令人見而卻步的,所以不管多恩愛的夫婦,做妻子的絕不肯讓丈夫見到自己的腳,否則恐怕就不會再恩愛了。」 芙蓉聽他說得有趣,不禁笑了道:「杜爺,這麼一說,你是見過那種腳了,不然你怎麼知道呢? 杜雲青道:「我沒見過,但是我家有個老傭人,他的父親曾經跟張獻忠一起作戰的,張獻忠最恨尖腳女子,曾經把擄來的女俘砍斷蓮足,堆聚成山,據他所說,張獻忠本來沒這麼殘忍的,可是有一次,他剛好在他寵姬洗腳的時候闖了去,見到那妙樂生花的纖足,竟是如此醜怪之物,就砍了下來,以後他見到小腳女人就忍不住想給她們一刀。」 芙蓉笑了起來道:「杜爺,你是個很風趣的人。」 杜雲青微笑道:「我說說笑話,是為了破除你心中的緊張,我們在比劍時,必須要在情緒極為安定的情形下才能進行的,現在你好得多了吧?」 芙蓉點點道:「好得多了。」 杜雲青道:「那我們就開始吧。」 他站了起來,芙蓉也捧劍起立。兩人相對默視片刻,攻勢是由杜雲青先發動的,他徐徐刺出一劍,口中道:「注意著,不要管我的劍,注意我的手臂肩頭動勢的變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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