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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玄真子歎了口氣道:「還有那位芙蓉郡主,杜大俠又是怎麼認識的呢?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怎麼,莫非她不能結交嗎?」

  「那倒不是,這位格格是京師第一才女、為人也很謙和,可是她是當前貴胃和碩格格怎跟江湖人結交?」

  「我並不覺得江湖人的身份低微,更不認為和碩格格有什麼尊貴之處,昨天在小校場邂逅相晤,大家談得還投機,承她的情,請我吃了一頓飯,今天我要回請。」

  「杜大俠,你早說一聲,我好叫人準備親筵。」

  「道長,我們都不是吃素的,而且觀殿中恣酒痛飲,也冒讀神明,我不在你這兒請客。」

  「那又要在那裡呢?」

  「我以前一日三餐,都在對門的小酒棚子裡,自然今天也不例處,仍然在那個地方。」

  「什麼,大俠要在那兒請客?」

  「我是個窮光蛋,雖然身上換了行頭,囊中仍是一文不名,徐胖子那兒能掛賬,只好在那兒將就了。」

  說著被衣起身,用冷茶漱口,就這麼瀟灑地出門而去。玄真子直搖頭,他意識到龍虎鳳雲際會,又將開始了。

  ▼第十六章

  這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也因為快過年的關係,玄真觀的香火很盛,觀前熙熙攘攘的很熱鬧,還有許多做小生意的在這兒趕市,陽光暖烘烘的,人們的臉上都帶著笑。

  杜雲青走了出來,他身上穿著錦綺新裝,使很多原先認識他的人都不敢貿然相認了,不過還是有兩個中年婦人笑著湊了上來,其中一個含笑道:「您不就是在觀前測字的青雲先生嗎?看來您是大發了。」

  杜雲青只好點點頭,編著謊話道道:「也沒什麼,不過兩個月前,有位太太來問卜,她已經連生了六個女兒,這次又懷了胎,如果再生女兒,她家男人就要娶小的了,我給她蔔了一卦,保證她這一胎要抱子,而且是雙胎,半個月前,果然生了一對白胖小子,兩口子都高興得不得了,趕著叫裁縫送了我一身新衣服過年。」

  那婦人聽得眉開眼笑地道:「是啊,先生的測字真靈,三個月前我不是來求先生測字嗎?我家漢子出門到南邊做買賣,三年都沒個信兒,有人說他死了,隔壁的工大嬸給我說媒改嫁,我究竟心裡不踏實,請先生測了個字,先生說我家那個漢子要回來,而且還有富貴,要我耐心等待,我才沒動改嫁的念頭,三天前那個死鬼果真回來了,而且還弄了個頂子回來了,幸虧有了先生的指點,不然我可就慘了。」

  杜雲青仿佛記得有這麼回事,當即拱拱手道:「是嗎,那倒在該恭喜大嫂了。」

  婦人紅著臉道:「全仗著先生的卜准,我家漢子在南邊遇上個同鄉,介紹到織造曹大人府裡去管賬,他辦事勤儉老成,曹大人在衙門裡給他補了人缺,這次跟曹大人回京,又在部裡繳了捐項,實授八品頭銜。」

  杜雲青笑笑道:「恭喜大嫂,今後就是八品夫人了。」

  婦人笑道:「我也不知道八品有多大,但縣太爺是七品,我家漢子說再過一兩年,他也能弄個縣太爺子了,我要是聽了王大嬸的話,不就把個知縣太太給拋下了水,而且還得吃官司挨板子,所以我實在感謝先生,今兒來一則是謝菩薩保佑,二則也是謝先生,特地給您捎了一份兒利來,這就給您奉上吧。」

  說著雙手捧個手巾包來。杜雲青忙道:「那怎麼敢當,這完全是大嫂的命好,山人可不敢居功。」

  婦人莊重地道:「不!我是真心感謝先生,這只是一點心意,您要是不收,我就當眾給您磕頭了。」

  他們在談話;旁邊已經圍了不少閒人,如果真的跪下來叩頭,那可就成了熱鬧了。杜雲青只得接過手巾包道:「那我就愧領了,也分沾大嫂一點喜氣。」

  手巾包沉甸甸的,裡面大概是銀子。杜雲青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可是那好人已拉著同伴進廟裡燒香去了、他只好拿著手巾包來到徐明的酒棚子裡,生意正忙著,坐得滿滿的。徐明顫著滿身肥胖肉迎上來笑道:「杜爺,您的位子給您留著了,還是老地方。」

  他用手指指後邊的空處,還是上次請馬向榮和紀小如的地方,特地用布屏隔了起來,擺了張桌子,擦得乾乾淨淨,而且還鋪上一塊紅桌布。杜雲青笑笑道:「讓掌櫃的費心了,其實不必這麼講究,隨便弄兩個菜就行了。」

  徐明笑道:「那怎麼行、杜爺是小鋪的財神爺,您早上吩咐說要在這兒請客,結果小鋪才開門,客入就川流不息了,賣了個大滿堂,這全是您帶來的運氣。杜爺,您要是天天在這兒請客,我胖子就發財了。您瞧,今兒來的全是大家客,就是城裡的大酒館,也做不到這麼多的生意。」

  話說得很技巧,杜雲青已心中了然,在座上的客人雖然穿著平常,叫的菜全是精緻的細菜,整尾的魚,整只雞,全是論銀子計價的,幾文錢一盤的熟菜,堆在那兒無人問津。灶上忙個不停,那些客人卻寧可坐著平等也不願將就先叫點菜來吃。

  不過可能徐胖子的手藝還不錯,已經端出去的菜,那些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但一個個全顯得心不在焉的樣子,人雖多,沒有高聲談笑的,也沒有大口喝酒的,他們似乎不怕花銀子,一壺酒燙上來,才喝一小盅,立刻吩咐再放一壺,壺中的殘酒撤下不要了。

  杜雲青心中了然,這些人如果不是一流宗的劍手,就是大內侍衛營的護衛,而且以後者的成分居多。

  因為他們沒江湖氣,表現出一派紈絝作風,到這兒來給芙蓉護衛的,可是他們的經驗太嫩了,坐在那兒泄了底,杜雲青看了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沒表現在臉上。

  徐明把他引到座上,端來了茶,杜雲青很不過意,低聲道:「徐兄,這怎麼敢當呢?你去忙你的吧。」

  徐明笑道:「沒關係這批瘟神,叫他們多等等,反正他們的銀子也都是民脂民膏,不賺白不賺。」

  「徐兄知道他們的來歷?」

  「還會不知道嗎?九城提督衙門的巡捕班頭,站在遠處侍候,一些老客人老遠就被擋了駕,空出座兒來,讓給這批乾清的活寶,我故意把四個銅子一斤的酒,賣五個錢銀子一壺,還對上大半壺的水,他們喝得直齜牙,卻沒一個人敢說句不字的。」

  「那不是露了相嗎,這又何必呢?」

  徐明笑道:「沒關係,有個傢伙才哼了一聲,我就上去低聲說了一句話,他乖乖地不作聲了。」

  大哥說了句什麼話?」

  「我說有位邊爺派人吩咐過,說今兒就是這麼做買賣,如果客人覺得不順心,請您明兒再來。」

  杜雲青道:「大哥這一手很絕。」

  徐明笑道:「您坐坐嘛,兩位貴賓大概快到了,剛才已經有兩匹快馬跑了來,下了馬在廟門口瞧熱鬧,既不進也不出,那就是打個招呼。」

  徐明走了之後,杜雲青一面喝茶,一面打開手巾包,裡面果然是一塊塊的銀子,十兩一錠,足有十錠之多。杜雲青怔住了,這不像是酬謝他測字的謝禮了,給得太重了一點,不過他在手巾包裡又發現個小紙卷。

  那是很細的一個紙卷,輕輕展開,卻是極為絹細的字跡寫著:「醋海生風,欲試芙蓉,君宜袖手,謹防青虹。」

  杜雲青倒是怔住了,對於這十六個字,似謁非謁,似謎非謎,感到莫名其妙,尤其是字條在手巾包中出現,更增加了神秘性。那個感恩投酬的婦人,他記得確是在三個月前來測過字,假如真是他們夫婦團聚了,這報酬雖然重一點,還勉強說得過去,因為她丈夫在外面三年不通音訊,春風得意回來,一定帶了一筆大錢財回來,她為了表示真心感激,酬儀豐富一點是有可能的。

  可是手巾包里加上了一個字條,就耐人尋味了!

  這個婦人竟是對著今天的約會而來的,而且前二句欲試芙蓉,他倒是明白的,但也更為震撼,因為這是他與邊城兩個人私下約談好的事,邊城回頭會一起來的,用不著先提出警告。

  如果這婦人不是由邊城所遣,則她怎麼會知道今天的約會上要一試芙蓉呢?

  再者這婦人在三個月前來找他測過字,今天編了一大套的理由來給他送這一百兩銀子,跟這張字條,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三個月前,已經有人注意到自己了嗎?

  最堪玩味的還是字條上的字句。

  「醋海生風,欲試芙蓉。」那前一句怎麼解釋呢?醋海生風,分明是說有人會以吃醋的方式來試探芙蓉的武功,那是誰呢?自己認識的女人不多呀,而且也沒有一個夠資格來吃醋打架的,除非是紀小如!

  想到紀小如,杜雲青不禁嚇了一跳,對了!一定是這粗莽丫頭,才會不問青紅皂白,胡橫蠻幹;

  前幾天硬闖了一次神龍鏢局,結果被人陷住了,差點沒把命兒玩掉,今天這個場合,只要有人燒把火,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上來蠻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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