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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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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小如神色微動道:「六年前吉林將軍獲得一枝參王,呈奏大內,派了八百名的軍卒解送晉京,說在路上出了事,被人用一枝蘿蔔調了包。」 少婦笑笑道:「是有這回事,而且這也是徐大哥下手後唯一自己留下來的東西。」 紀小如知道:「那位將軍為此而掉了腦袋。」 小婦道:「為了這枝參而死的人不止是一位將軍。還有挖到的一大家子呢!那位來參客來到這枝巨參後,視同這珍寶,千金不易,那位將軍為了邀寵取功,竟然硬指他是盜賊,派重兵夜襲,把人家一門十四,殺得一個不剩,奪得了這枝參,所以他丟上一命並不冤。」 紀小如這才不開口了,車中所備的藥骨都很效,敷在傷口處,不但止住了流血,而且也不太疼痛,再用白布裹上。杜雲貴的精神很振奮,笑笑道:「今天算是過了一下舒服口子,百萬富豪挨了一刀,恐怕也享不到這麼好的醫療,不過我覺得平平安安的窮日子,還是比這個滋味舒服得多,二位以為如何?」 紀小如笑道:「那是當然了,誰也不會為了要得到這種治療會故意挨上一刀的。」 杜雲青笑道:「所以我覺得人還是窮一點好。」 那少婦笑笑道:「杜爺,你別忘了你受傷的時候還是身無分文,是這百萬富豪的治法才使你很愉快地脫離了痛楚,如果你還是分文不名,還在路上一步步地贈著呢!」 杜雲青倒是無話說了,頓了一頓道:「這位大姐似乎很希望杜某發財似的。」 少婦掩口笑道:「當然,我幹的行業,只希望貴客多多照應,從沒有窮鬼上門的。」 杜雲青頓了一頓,紀小如道:「大姐是在……」 少婦道:「八大胡同,翠喜班,我叫春花老兒。」 杜雲青輕輕一歎道:「姑娘的本名呢?」 少婦神色天朗地道:「說了怕你生氣,我們是同宗。」 杜雲青神色一震道:「雪地飛狐杜九娘。」 少婦微微一笑道:「杜爺的耳朵很來呀!我這個匪中已經五六個沒用了,杜爺倒還記得。」 杜雲青笑道:「跟姑娘一比,杜某算是後輩,姑娘十四歲就開始在江湖道上聞名了。」 杜九娘爽然道:「不錯,十四歲出道,十五年了,仍然是在江湖上混,而且越混越回頭了,但我認為除了八大胡同,才算過了人的日子。」 這是句很令人費解的話,連杜雲青都不懂了,難道遊俠江湖不是人,在勾欄院裡迎為送往倒是人了。 杜九娘輕歎一聲道:「當我以雪地飛派的名號闖蕩江湖時,偶而也伸手管管不平事,但大部份時間卻是為虛名所驅,爭強好勝,受人利用,何賞是為了自己而活著。直到我碰上了徐大哥,才知道行快的真正意義,也算是真正為自己的理想而活著。」 杜雲青做歎道:「杜女俠,說為名利所驅,倒還講得過去,但說你為人利用,又是怎麼回事呢?」 杜九娘張口欲言,但又止住了道:「每個人都有點不足為人道的小秘密,假如不說出來不會引起杜爺的誤會的話,我還是不提的好,那一段過去連我自己都忘了。」 杜雲青微微一笑道:「看來杜女俠是個很達觀的人,居然把過去志得一千二淨,這是很難得的事,請恕我冒昧,問起不該問的事。」 杜九娘笑笑道:「沒關係,在悴喜班每天至少也要回答一兩次這個問題,對別的人,我都可以捏造一篇身世,換兩聲同情的四算,但是杜爺認出了我,那些捏造的身世自然騙不了你的,因此我只有不回答了。」 杜雲青道:「這輛車了是你自己的。」 杜九娘笑道:「八大胡同的姑娘置車子是固然,但是太招人忌了,車子是我私下置的,卻是用了空部詩郎孫景的名義,這樣就是在半夜,通行四城也方便些。」 杜雲青頗感興趣地道:「堂堂方面大員,居然可以在妓院公然置車嗎?」 杜九娘一笑道:「那不稀奇,一品大員不在外面置所金屋就不夠氣派,孫治兒是個窮京官,根本置不起,錢是我出的,車子跟小公館用他的名義,這樣對大家都方便,因為他懼內出了名,口袋被老婆扣得緊緊的,但在外應酬又不能寒酸,所以我這個做法對他也大有好處。」 紀小如忍不住道:「有什麼好處呢?」 杜九娘笑道:「待郎的官兒不小,應酬自然多,但又是副缺,掌不了寶權,沒什麼油水,卻又要充排場,我這所小公館替他撐了場面,應酬請客不要他掏半個子兒,何樂而不為呢?」 紀小如道:「對大姐你又有什麼方便呢?」 杜九娘道:「搭上個名流,身價就高了,光賣賣色知就可以應付了,而且誰也不好意思去剪他的邊兒,我才能落個清淨,在人大胡同的紅姑娘都認了這麼個主兒。」 紀不如不懂什麼叫剪邊兒,但也不好意思問,杜雲青笑道:「這麼一來,那些尋芳客還肯花冤大頭的錢嗎?」 杜九娘一笑道:「杜爺大概在花業裡很少涉足,不懂內情,八大胡同的姑娘都有主兒,她們不是賣身,而是賣門路,因為這兒是京師,到京師贊宮的官兒們要走門路,又不方便公開門行賄,為了避疑,我們這兒是最好的場所,要贊那個衙門的縫兒,就到好幾家去,再由我們出面,邀集有關的司員,酒色場中談交易,既方便,又不怕言它們抓住小辮子的。」 杜雲青一歎道:「難怪京師會如此繁華,原來就是靠著這些形形色色,光怪陸離的人和事點綴起來的,不過仕女俠,你頭局接線,造成皆大歡喜,苦的都是老百姓,一絲一縷之奉,將來都是民脂民骨。」 杜九娘笑笑道:「也不儘然,許多營謀奔走的人,都是很有錢的富豪,就因為富而不貴,不想買個莊街來以光門相,為的就是婚喪喜慶時好看一點,孫老頭兒的髒子小,他經手的多半是這一類的營托,人家花上成把兩銀子,捐個候補七品懸令,只是個虛名而已。」 紀小如道:「那有什麼用呢?」 「用處可大了,一襲杯股,穿戴起來就是功名中人,見當地的懸大爺可以平起平坐,不必跪不來叩頭,而且也可以真正地承受大老爺這個稱呼,身旁的用人們也可以穿上號衣成為聽差的,地方官吏刮目相待。」 杜雲青道:「但這種人未必有很多,真正營謀的人,還是希望弄個實缺幹幹。」 杜九娘一笑道:「不錯,除了孫老兒之外,還有別的人經手真正的實缺,因為孫老兒是在吏部,少不得也要知會他一聲。再者我們姐妹間聲息相通,消息也較為靈通,這樣徐大哥就可以給他們一點徽戒。」 杜雲青大笑道:「這才是你屈峰青樓真正的目的吧!難怪我們徐大使在京師一南多年。夜遊神在江湖上消聲匿跡了而俠行不輟,原來他找到了一條明路子。」 杜九娘微笑道:「也可以這麼說,但真正把徐大哥吊住的,還是跟杜爺一樣的原因,而這一次神龍幫主武威揚潛來京師,限性爺起了衝突,恐怕真想就要揭曉了,所以徐大哥很起勁,把找們都調了出來。」 杜雲青默然片刻又問道:「徐大快也出動了。」 杜九娘道:「必要時他會現身的,但總以避免為佳,因為他那個身份很不受人注意。」 杜雲青笑笑道:「他倒好,自己窩起來,讓我一個人擠命,駝書謝化還在前途等著我呢!」 杜九娘一笑道:「杜爺,您要是認真應付,根本就不會挨這一下,徐大哥一直在旁邊瞧著,他知道慢為了把他激出來,他說過,如果有必要,他不會閑著的,否則您還是我辛苦一點,他不出面對咱們有利。」 杜雲青不禁笑了起來:「我這個胖子真不是玩意兒,這種朋友交上了只有倒惆,回頭我若是不被人宰了,至少也要揭掉他一層皮。」 杜九娘一笑道:「那是您自己先有了心機,怨不得徐大哥,其實您要是跟徐大哥相處久了,自然會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我這一生中只佩服過兩個人,第一個就是徐大哥,第二個才是您杜爺。」 江雲青笑笑道:「杜女俠客氣了,徐老哥如果不交,我也不會在他的酒店掛賬了,你也不必為了怕我不好意思帶上我一句,現在咱們小心一點,神龍幫的人來了。」 果然前面的馬向榮已經喝道:「謝化,你倒是陰魂不散,在這兒又纏上了。」 然後聽得謝化的聲音道:「不是冤家不聚頭,你們的命真長,車子裡的炸樂沒炸死你們,謝大爺只好再來成全了。」 車子停住了,杜雲青聽見了馬向榮跳下來的聲音,逐拉開一點窗簾看出去,但見馬向榮已經提了他那封水磨銅鞭要衝上去,謝化微怔道:「好傢伙,你倒是有辦法,居然把傢伙帶上了,從那兒變出來的?」 馬向榮道:「那是我帶來的,因為紀老爺子吩咐過不叫人來找他,我不放心來看看,怕引起紀老爺子的誤會,才把傢伙藏在路邊的草堆裡。」 謝化道:「這麼說杜雲青的新月刻也帶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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