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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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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向榮道:「跑這幾步路是沒關係,只是兄弟的傷必須要裡一裡,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杜雲青身子不由而然抖了一下,笑笑道:「沒關係,好在天氣冷,把傷處給凍著了。」 「可是兄弟你不能再跑路了,牽動了傷處,血會不斷地流,走不了多遠,你說會死在路上。」 「沒那麼嚴重,治傷固然要緊,但留在長辛店更危險,神龍幫的人手都在這兒,剛才是被我先聲奪人給唬住了,再耽下去,被他們看出破綻,就不想活了。」 紀小如忽然牽了馬上前,道:「杜大哥,你騎馬走。」 杜雲青搖搖頭道:「小如,我不是客氣,我的傷在背上,騎馬的時候,我必須佝著背,一顛一搖,對我更糟,倒不如走路平穩些。」 紀小如道:「那就由我來拉鞘,你坐前面,由我來架著你,這樣就不會疑著你的傷處了,我們快跑一陣趕回鏢局去,先把你的傷口包紮好了。」 杜雲青笑笑道:「那讓人看了成什麼樣子。」 紀小如道:「江潮兒女不拘小節,這本來就沒什麼關係,何況你這場麻煩,完全是為了我們引出來。」 杜雲青仍是微微一笑道:「小如,與其如此,我倒不如留下來養好傷口,休息一陣再走了,我所以要撐著,就是讓對方看我的傷勢並不嚴重,讓他們不敢來找麻煩,假如我們那個樣子騎著馬走,不是明告訴人家我不行了。」 紀小如也怔住了,四下看看,那些瞧熱鬧的人都躲進店裡去了,連斐維也沒敢再出來。 馬向榮歎了口氣道:「小如,杜兄弟說得不錯,我們還是慢慢地走吧!」 正說著,忽然街口上一陣較脆的蹄聲,還帶著人哼著小調的鼻音,隨風飄了過來,跟著是一輛級呢蓋圍的豪華官車,由一頭健騾拉著,很得而來,趕車的還帶著紅纓帽,像是大宅院中的下人,慢慢來到他們面前。 馬向榮忙向前道:「這位大哥,請問是不是回城去?」 車夫是個瘦小身材的小夥子,停住了車子道:「不錯,二位要是搭便車可不行,車裡坐著女眷。」 車簾掀開了,露出一個盛裝的花情少婦,看看他們道:「小七兒,讓他們上來吧!你沒看見這位相公受了傷,身上還在流血呢!」 車夫有點遲疑,那少婦道:「沒關係,誰不知道我是群喜班裡的,我們還講究這些了。」 掀開了車帶,馬向榮大喜,連忙把杜雲青扶上車子,紀小如也要上車,那少婦卻低聲道:「紀姑娘,你最好是騎著馬,在前面照料點,杜爺交給我了,馬爺也請到前面去,跟小七兒一起坐著。」 她這一開口,三個人都怔住了,但是杜雲青看見在車裡倚著他的新月到,心中已了然,笑笑道:「我們這位胖爺還真能辦事兒,準時把東西送到了。」 紀小如似乎不願意杜雲青跟這少婦並坐一車,連忙說道:「馬讓馬叔叔騎,杜大哥,你背上的傷要包一下。」 那少婦一笑道:「這太好了,徐大哥只吩咐我們按時送士兵刃,沒想到杜爺會受傷的,車上雖然帶了金創藥,我怕弄不好,那就麻煩紀姑娘吧!」 她往裡挪了一挪,空出大部份的位置來,又道:「馬爺,你的雙鞭也給你租來了。在車座下擱著,既然你要騎馬,就帶在鞍後吧!這一路上也許用得著!」 馬向榮聽她口中聲稱徐大哥,就知道這女子與車夫都是游神徐明的手下,乃笑笑道:「到底是徐兄在江湖跑得老,不但消息靈通,而且準備調全。」 少婦一笑道:「馬爺,快上路吧!在這兒聊天可不是事兒,讓人發現了,我就不能混了。」 馬向榮連忙拉過紀小如的馬匹,那趕車的小七地道:「馬爺,你的雙始在路上再拋給你,這會兒恐怕還有眼睛在瞟著,讓人瞧見從身上取出你的傢伙,我這車也趕不成了,這份差率可是我花了五十兩銀子活動來的呢!」 馬向榮知道徐明的手下都有掩護的身份,人家好容易和下的底子,為了自己而揭開了,倒真是對不起人了,忙上了馬,領先在前走了。 車子跟在馬後,車中的少婦放下了車簾,把氣死風燈點上,那打制得很精巧,一半見嵌在車內。 點上後,外面有了照明,裡面也瞧得見,很適合夜間行路。 她又打開了一個暗格,裡面不但有金創藥,還有剪成尺來寬的長口布條卷,好像專為他受傷用的。 她先拿出一罐藥酒給紀小如,紀小如接過,征道:「這是幹什麼?我現在不要喝酒。」 少婦笑道:「這不是喝的,是用來把傷D洗一洗,去了贓東西,傷口容易會擁。」 拿了另一瓶遞給杜雲青道:「你先灌兩口,那是鳳酒,倒了傷口像刀子刮人一樣的疼。」 杜雲青一笑道:「疼倒沒什麼,真把我刮了我也不會哼一聲的,倒是冷得受不了,是得灌兩口。」 他打開瓶蓋,滿滿地灌了一口,直咂嘴道:「好傢伙,這是道地的天津二鍋頭,比燒刀子還來勁兒,四是有點苦味,又滲了什麼玩意兒的?」 少婦一歎道:「聽杜爺這話,才知道杜爺你是真是情操高潔,你似乎沒有喝過比二鍋頭更好的酒。」 杜雲青笑笑,道:「不錯,除了會算命,我可以說是一無所能,光是靠算命,糊口已經不容易,上那兒吃好的去,我最值錢的就是這口新月劍,那還是我教了一年學館,現在倒是越值錢了。早先找不名一文時,送到長生鋪裡,朝奉只肯當三兩銀子,現在隨便往那個在當鋪裡一押,要卅兩,櫃上不會還計九兩半了。」 少婦笑道:「你押三百兩也沒有人敢還債呀!」 杜雲青笑道:「那我這個人面晃是當劍了,這口劍是六十兩銀子定構的,折舊計半值,我最多當過卅兩,再要多就是欺心了。」 少婦一歎道:「杜爺,你志行高潔,但也不必自苦如此,以你的才華,還有許多可致千金而不傷廉的方法。」 杜雲青笑笑道:「這我知道,我也不是故意假裝清高,更不是喜歡窮,只是生性疏懶不願意為了生活過於奔營,能得過去就算了。」 少婦道:「也不是要你奔營,只要有事去出個頭就行了,每年至少也有個三四千兩的紅利,而且你還不止單掛一家……」 杜雲青道:「保鏢是武人正當的行業,費力氣,資本事賺飯吃,賺的也是正正當當的錢,但不是我這種人幹的,因為尋常的鏢貨用不到我,用到我的,一定是非同尋常的紅鏢,很可能就是你們這各個下手的物件,要我跟你們作對,則又於心不安。」 少婦道:「徐大哥從不對鏢局下手,就是怕傷了江湖義氣,保鏢對上門的生意不能拒絕,有時明知客主是貪宮汙吏,土豪劣坤,但為了行規拘束,只有硬了頭皮接下來,徐大哥要下手,也一定等到鏢貨割清楚後再行動。」 杜雲青一歎道:「不錯這是徐大俠的江湖義氣,可是要我承保那筆鏢,我就對不起自己良心,要找拒絕,我又愧對職守,所以還是不投身其間的好。」 紀小如不以為然地道:「杜大哥,你這話就太以偏概全了,開設鏢局並不是任何生意都要接的,我爹開設天馬欽局就拒絕了很多上門的生意,那些主顧是京中的大員,官聲不太好,千方百計,請求我爹承保,爹都嚴詞拒絕了。」 杜雲青笑道:「令尊大人仁義之名滿天下,快譽滿京華,所以他不在乎毀譽,敢於拒絕,但別的鏢局就不行了,如果拒絕了一票生意,傳出去別人會以為鏢局擔不起這個責任,你家的天馬鏢局門面雖大,卻沒有什麼出色的高手,完全是令尊一個人獨挑大樑,賣的也是他的老面子,所以用不到這種殺手,而用是著我的卻非我所願,天下沒有第二家天馬鏢局,所以這行飯還是沒有我混的。」 紀小如道:「如果杜大哥有意思,我可以……」 杜雲青忙道:「多謝盛情,我沒有意思,我這個人怕拘束,不能夠長眈在一個地方。」 少婦笑道:「紀姑娘,你別忙著為鏢局里拉人,令尊的天馬鏢局是否開得下去,還很難說呢!」 紀小如一翻眼道:「為什麼開不下去?」 少婦笑道:「在你們眼神龍幫的過節沒了之前,談這些都太早,得罪了神龍幫,天下寸步難行,就算你們不關門,也還人敢上門照顧。」 紀小如不說話了,杜雲青又灌了一口酒,瓶口已經空了,笑道:「這是什麼酒,兩口下肚,不阻肚子裡熱得冒火,好像連背上的刀傷都不疼了。」 少婦一笑道:「吉林老山人參泡的陳年高粱。」 杜雲青一笑道:「我這肚子裡今天總算嗜到人參的滋味了,不過也不怎樣呀!也沒什麼味道。」 少婦一笑道:「人參在於它的滋補而不在味,普通藥裡難得買到好的,所以參味濃重,兩百年以上的老參,味道已談多了,這裡是用一支五百年老參侵的,根本就沒有參的味道,據說在挖時,已經不變化之象,到了返璞真的境界了,尺來高的一枝參,只擠出一寸盎的汁,合了一缸藥酒,徐大哥珍逾性命,要不是為了杜爺,他真還捨不得拿出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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