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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中年人怒吼道:「放屁,你不懂得看人好壞,外表上看來正經的人,說不定骨子裡更壞。」

  女郎又抗聲道:「您不肯救人家就算了,幹嗎又把人家丟出去,人家身上有著重病……」

  夏侯傑先前聽他們父女在吵嘴,雖然事因黃先青而起,卻忍住沒有過去。聽到這裡,他趕忙走到那包丟出來的東西前一看,只見長長的一卷厚羊皮,包得很緊,他打開羊皮發現黃先青的上衣已經脫去了,只剩一條內褲,被緊裹在羊皮內,他忍不住急步沖到帳篷前,正聽見那中年人怒叫道:「那傢伙不但是個練武的江湖人,而且從他的骨骼體形來看,還是個專長練劍的,這種人最該死,假如不是病得快死了,我還會殺了他呢!」

  夏侯傑聞言更是怒不可遏,他抽出情劍把帳篷的皮門挑開,但見裡面鋪著一層毛皮,一個中年人盤腿坐在正中,四面擺著許多剝下的獸皮卷與各種零星用具,那女郎瑟縮地卷在一邊,臉頰紅腫,有著鮮明的指印。

  一股觸鼻的濃酒氣,那中年人的神容很憔悴,下巴長滿了髒亂的黃須,頭髮散亂地披在肩上,卻掩不住滿臉的英氣。

  這個人若是乾淨一點,一定相當秀逸,他年輕的時候,定然是個美男子!

  可是夏侯傑沒有心情去留神他的相貌,只是怒聲道:「你這個人太豈有此理了,你不肯治病也就算了,為什麼把一個垂死的人丟在地上。」

  中年人翻著白眼冷冷地道:「我高興!你想怎麼樣?」

  夏侯傑怒叫道:「我的朋友若是死了,我就要你償命,我真沒有見過像你這種沒有人性的傢伙!」

  中年人冷冷一笑道:「他反正要死的!我摔他一下,叫他快點斷氣,對他只有好處!」

  夏侯傑叫道:「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死?」

  中年人冷笑道:「他得了草原熱,那是一種絕症,一種由沙漠中的暴風所傳染的絕症!誰都救不了他!」

  女郎又叫道:「您可以救的!」

  中年人怒喝道:「你少開口!」

  他又對夏侯傑冷笑道:「不錯!我可以救他,世上只有我能救他,可是我偏不願意救他,你是否要我償命呢?」

  夏侯傑真想一劍砍了過去,然而他是講理的人,救不救是人家的權利,他不能強迫別人做不願做的事。

  雖然他將黃先青摔出去的行為不可原諒,可是看他一對白眼珠,知道他是個失明的瞎子,縱然生氣,他也不能去欺侮一個瞎子,再者那女郎又在對他連連揮手,祈求他快點走開!

  夏侯傑憋著一肚子氣,回身就走,中年人卻道:「慢著,你手裡不是拿著劍嗎?」

  女郎忙道:「不!他拿的是刀!」

  中年人伸手又摑了女郎一個耳光怒道:「我眼睛瞎了鼻子還管用,刀劍的氣味還聞不出嗎?」

  夏侯傑憤然轉身道:「你是什麼意思?」

  中年人冷笑道:「我摔了你的朋友,你不想替他報仇嗎?拿你手中的劍殺了我呀!」

  女郎忙又叫道:「沒有,你的朋友死不了,他身上裹得很厚,摔不傷的,你給他少喝一點水,趕緊送他到醫生那兒去,性命是一定可以留下的。」

  中年人忽地大笑道:「只是他的眼睛就會象我一樣,永遠也看不見東西了。」

  夏侯傑沉聲道:「你就是為了自己看不見,才不肯救他,叫他也變成個瞎子嗎?」

  中年人冷笑道:「可以這麼說,假如可能的話,我真想叫天下人都成為瞎子。」

  女郎叫道:「不!爹不是這種人,本來他已經打算救你的朋友了,只是因為發現他是個練武的人。」

  中年人接著道:「不錯,他更不該是個練劍的人,我不殺他已經算客氣的了。」

  夏侯傑怒聲道:「練劍的人跟你有仇嗎?」

  中年人冷冷地道:「沒有,我就是討厭練劍的人。」

  夏侯傑也冷冷地道:「為了討你歡喜,天下人都不該練劍了。」

  中年人頓了一頓道:「我倒沒有這個意思,可是練劍的人最好別叫我碰上。」

  夏侯傑道:「萬一碰上了呢?」

  女郎又搶著道:「那也沒什麼,在我爹面前把劍折斷了,我爹也就放過他了!」

  說著又對夏侯傑做個手勢,叫他把劍拗斷,夏侯傑忍不住道:「叫一個劍手折劍,那有這麼容易!」

  女郎道:「那有什麼關係呢?爹又不會緊跟著你,你以後另外再換一柄劍就是了。」

  夏侯傑朗聲道:「劍手的劍,等於是他的生命,而且比生命更珍貴,頭可斷,劍不可折!」

  女郎聽了夏侯傑的話,急得直向他擺手,中年人冷冷一笑道:「璿姑,你一再指示他的明路,可是他偏偏要找死。」

  夏侯傑原打算不理他了,因為那女郎曾經很熱心地想幫助過他們,看在她的份上,也不能與她失明的父親一般見識,所以她連連打手勢時,夏侯傑以為她只是要求他別傷害她的父親。

  及至聽了那中年人的話後,他才明白女郎的用意是為了救他,也由此才知道那中年人必是個武林高手。

  這種人身體上有了殘缺後,性情變得怪癖一點是不足為奇的,可是要他如此離開,他又有點不服氣。

  他正想開口說話,女郎又道:「你那個朋友可不能再耽誤了,現在趕快把他送去就醫還來得及……」

  夏侯傑道:「可是他的眼睛就將從此失明了。」

  女郎道:「草原熱又不是我們傳染給他的,這也能怪我們嗎?」

  夏侯傑一想也對,草原熱是黃先青自己招來的,這中年人只是袖手不救而已,實在不能怪人家。而且他如此痛恨劍手,必然有原因,跟一個失明的人何必多計較呢,夏侯傑回頭又想走了。

  那中年人卻沉聲道:「喂!你想走了嗎?」

  女郎忙道:「爹!人家又沒有惹你,而且您對人家這種態度,人家都忍下去了,可見人家並不是您所想像的壞人。」

  中年人點一下頭道:「不錯,他的年紀不大吧?」

  女郎道:「你問年紀幹嗎?」

  中年人沉聲道:「問你話你就回答。別多話。」

  女郎只得道:「大概是二十歲。」

  中年人點點頭又問道:「長得怎麼樣?」

  女郎看了夏侯傑一眼道:「不像個壞人的樣子。」

  中年人微笑了一下道:「你一向拿人的外貌定善惡標準的,想來必定是個英俊的小夥子。」

  女郎道:「爹!您說這些幹什麼?」

  中年人臉色一沉道:「二十多歲,長得還英俊,能夠亮著兵器在沙漠上闖,本事定然不錯,想必是個名門出身的子弟,我破例不再追究了。」

  女郎神色一松道:「你快走吧!」

  中年人卻大聲道:「慢!叫他把劍留下。」

  女郎一怔道:「爹!您要劍幹嗎?您不是最討厭劍嗎?」

  中年人沉聲道:「不錯!我最討厭劍,更討厭用劍的人,我放他走路,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但不能叫他再帶著劍走,尤其是在他對我亮出劍之後。」

  女郎呆了一呆對夏侯傑道:「你就把劍留下吧!別再找彆扭了,快救你那朋友要緊,你沒有帶水袋,我送你一個。不要一下子給他喝太多的水,實在看他受不了時,讓他少喝一口潤潤喉嚨。」

  說著抓起一個皮袋丟了過來,夏侯傑在空中接住,卻又有點不解,因為他自己的馬上明明帶著水袋,用不著她送一個。

  而且他接著的這個皮袋看看,又不像是盛水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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