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萬里江山一孤騎 | 上頁 下頁


  那匹白駝似乎能聽見他的心聲,果然撥開四蹄,跑得像風一般的疾快!

  關山月在心中萌起一股欣喜,暗暗地歎息了!

  「老夥計!還是你行,明駝不老,豪氣常存,只是我無法再伴著你了……」

  跑了一陣之後,他忽然又驚奇了,因為後面的馬蹄聲不但沒有拉遠,反而越來越近了,急得他掙出了微弱的聲音:。

  「老夥計!你怎麼不行了,沙漠上難道還有馬匹能跑過你的嗎?」

  駝行依舊,蹄聲更急,他不禁又發出一聲輕歎,因為他發現座下的白駝並沒有使出全力,所以才會被後面的馬匹追上,可是他現在連扶手的力量都沒有了,白駝跑得快的話,就無法再維持平穩,他就要摔下來了!

  「老夥計!別管我了!你使勁跑吧,我們不能同時落在敵人手裡……」

  白駝倔強地發出一聲低咽,卻始終沒有加快速度,馬匹終於追了上來,馬上縱起一條人影,去扣白駝嘴下的嚼鐵,白駝將長頸一昂躲開了。

  可是駝背上的關山月卻因為這一抖的原故,從上面翻落下來。

  扣駝的人影急速回身,接住他的身形,關山月在朦朧中只看見一張白白的臉與一支長長的辮發,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他的神智又回復清醒時,才發現自己已躺在一個綠洲的水池旁。

  沙漠中難得有水草的地方,偶而有一兩塊接近水源的沙地,靠著水的滋潤,雜草叢生,居然一片碧綠,與死黃色的沙漠大相逕異,乃得綠洲之稱。

  關山月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要判斷自己現在究竟是生還是死,沙漠中人最大的願望是死在綠洲上,所以他見到綠洲之際,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努力地搬動一下身子,他感到自己依然處在十分痛苦中,只是精神略微振作了一點,不禁輕輕一歎道:「聽說死後一切痛苦都消失了,怎麼我的痛苦卻永遠伴隨著我……」

  一語未畢,身後傳來噗的一聲輕笑道:「像你這種疑神見鬼的人,死了也不得超生的!」

  關山月驀然回顧,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穿著漠上牧民的裝束,白而圓的臉,大大的黑眼睛,粗而長的辮子,神情顯得很調皮,正是自己在駝背上墜下時看見的那付情狀,不禁微微一愕,半天後才低低地問道:「姑娘……我現在是死了還是活著?」

  那女孩子雙眼圓睜,鼓起嘴怨聲道:「你死了!你現在是見鬼,我就是鬼!」

  關山月又是一怔,可是他在那女孩子表情中看出她是在說氣話,因此也知道自己並未身死,乃輕輕一歎道:「姑娘請不要生氣,我因為身受重傷,自知必死,所以才這樣想……」

  那女孩子還是氣呼呼地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受了重傷,幹嗎聽見我們追來了還要逃,我們又不是強盜,早知道如此,真不該救了你……」

  關山月只有苦笑一聲,無言可答,那女孩子還想搶白他幾句,忽然旁邊插過一個中年人的聲音道:「阿菁!這位客人中了劇毒,雖然服下清毒散,可是毒性並沒有消退,你不要再跟他說話消耗他的體力!」

  關山月只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忽然感到靈台穴上又是一麻,就什麼都看不見了,耳邊只依稀地聽到那女孩子問道:「爹!他中了什麼毒,您的消毒散還解不了!」

  接著是那中年人的聲音道:「你別多問了,這種毒性對我的醫道是一個挑戰,我們把他抬回山上去,用我最大的努力,看看是否能夠克制這種毒性!」

  接著他又迷糊地感到身子受了搬動,神志又陷入迷惑中了……

  ***

  六詔山的落魂谷主孔文通廣傳請柬,邀請各處武林知名人士與九大門派掌門參加他六十生辰大會時,已經是沙漠夜會後的三年了!

  由於孔文紀已毒斃明駝令主獨孤明的傳人關山月,使每一家的信物都得以收回,六詔山在武林中,已隱隱居於領導地位。

  一向不為人注目的六詔山,在這三年中,也不時有江湖人前往拜訪,尤其是金沙堡主穀亮與一些單獨成家的武師們來往得最勤,他們因為勢力較為單薄,無法與那些歷史悠久,基礎雄厚的大門派相較,門下的弟子們略為起了一點小衝突,也總是忍氣吞聲的時候居多,自然而然地想與六詔山一通聲氣,以壯聲勢!

  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因為受了孔文紀的一點恩惠,對六詔山始終很客氣,凡事退讓,一些小事情,只要是孔家人出頭講句話,大家就擱開算了I三年來,六詔山在武林中的活動越來越公開,聲名也越來越大!

  落魂谷主孔文通的六十大壽是近年來武林中喧騰最沸的一件大事,這在半年前,請柬就發出去了。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明知他們在這次聚會上定會玩出一些新花樣,可是拘於情面,即使本身未克參加,也都派出門中極高地位的代表前來祝賀。

  壽誕是九月十七,九月十六暖壽,大家都到齊了,六詔山的落魂谷中形成一片空前的熱鬧,長棚下筵開如星列,賓客似雲聚,大家都準備作竟夜歡飲……

  更深酒酣,八成的客人有了八成的醉意,金沙堡主谷亮滿臉通紅地站了起來,以他那響亮的嗓音大聲叫道:「各位老師,各位朋友,三年前孔二先生在沙漠中以一杯毒酒,制服了明駝令主,替我們奪回了本門信物,這份恩情,武林朋友,莫不銘感於心……」

  這幾句話說得太露骨,有幾個人立刻表示出不滿之色,穀亮似乎也有所感,馬上接著大聲道,「那一戰獨孤明雖死,然而他的傳人關山月所表露出來的功力為有目共睹,各位若是單憑一己之力,有誰能擊敗他!」

  這幾句話也是事實,表示不滿意的人也只好將不滿意的話下肚去,穀亮等了片刻,見沒有人提出異議,乃得意地道:「明日即為孔穀主壽誕,兄弟謹備了一點壽禮,代表天下武林同道,向壽翁表示一點敬意!」

  說完之後,舉手一招,立刻有兩名漢子抬著一方金漆匾額,上面刻著五個泥金大字,在燭光中映耀光輝!

  「天下第一家」

  穀亮不等大家有所表示,隨又大聲道:「這一句話大概只有落魂穀可以當之無愧!現在就請壽翁哂納……」

  終南掌門呂無畏就坐在少林代表心禪大師之旁,忍不住出聲道:「這太豈有此理了,我們若是讓他把這塊匾送上去,就無異承認他是天下第一家了,這五個字那是隨便可以得的?」

  心禪是少林痛禪大師的師兄,年齡在痛禪之上,造詣比他較差,卻是少林的第二位高手,此次是代表掌門前來,自是不便多表示意見,只有輕輕地一扯呂無畏的衣服道:「呂掌門人請少安,穀亮此舉雖跡近阿諛,然言之未嘗無理,三年前若非孔文紀,我們的信符恐仍留在明駝令主之手!」

  呂無畏不以為然地道:「在那種方式下奪回信物,在下寧可讓它仍留在明駝令主手中!」

  心禪搖頭道:「孔文紀雖然勝之不武,可是隔空化酒,傳熱溶毒,他們在真正的武功造詣上,所表現的功力亦足驚世駭俗!」

  呂無畏有點詫異地問道:「少林向為武林泰斗,難道大師竟也承認落魂穀為天下第一家嗎?

  心禪輕輕一歎道:「世外人對於名利之爭,已然很淡薄,以敝門之見,誰榮任天下第一家都沒有關係,唯一可慮者,只怕孔家不會得到這麼一個虛銜就滿足了!」

  呂無畏憤然道:「他們還想怎麼樣,總不成還要我們向他屈膝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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