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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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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娘冷笑道:「說什麼奉旨賜婚,這分明是阮鬍子算計好的,好報復侯相公,田仰那個老王八蛋,每次一雙賊眼,都盯在貞娘身上,他最中意的是貞娘,連香君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怎麼會指名要香君的。」 「可不是,老田還以為是娶貞娘呢,樂得直笑,我說香君是貞娘的女兒,他張大了嘴,但旨意已下,也無法更改了,我跟阮大鬍子吵了一架,跑來想安撫一下這邊的,再來想想辦法的。」 「還有什麼辦法?」 「我想先跟貞娘說好,如果她肯嫁,就叫老田把香君先帶到任上,另租屋於住下,我送貞娘去換出來。」 「你倒是打得好主意,貞娘肯嗎?」 「老田的官兒還不小,手上頗有勢力,各方面都想拉攏他,貞娘若能跟他,倒是個好歸宿。」 「就算貞娘肯了,老田又肯把香君來換嗎?」 「他自己答應我的,他說只要貞娘點頭,他立刻找個地方,把香君藏了起來,一心等待貞娘,這老頭兒對貞娘簡直是著了迷,他本來也想把貞娘接了去的,可是又怕他的老婆吃醋,委屈了貞娘。」 「那現在他就不怕了。」 「貞娘是皇帝賜婚的,他老婆再凶也沒法於了,御賜的東西都是要用香火供起來吧?何況是人哪,略有損傷便是大不敬罪,那要殺頭的,他還準備另外一處家當,根本不跟大婦過日子。」 鄭妥娘一歎道:「本來倒是件好事,卻不想弄糟了。」 「可不是,我想到了香君性烈,一定不肯上轎,所以才趕來,只待事情說好,我跟了轎子去,應付一下儀式,上且刻換進貞娘去……那知道就遲了一步。」 鄭妥娘道:「不遲,香君沒死。」 「沒死,她還有氣?」 「沒死當然有氣,所以我才要把人趕走,不過對外還是說她死了為佳,免得阮大鬍子不死心,又起壞點子。」 她把楊龍友叫到了屋裡,又作了一番計較,楊龍友才出門去了。 事情倒是很順利,原來陶六兒跟小邱也是打的要貞娘頂替的主意,一乘轎子先抬到府台大人的公館,陶六兒飛馬上行館找來了府台大人。」 聽說香君跳樓自盡,府台大人嚇得靈魂差點沒出竅,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無可奈何,只得趕了同來。 出動了他的大小老婆,一屋子人,陪盡小心,要貞娘點頭答應頂香君的名代嫁。 貞娘既痛惜香君之死,又恨透了那批爪牙小人,一口不答應,吵著要把事情問開來,這位府台大人倒也是個厲害腳色。 他軟說不行,只有來硬的了,他沉下了臉道:「李貞娘,你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民不與官鬥,本官已經如此小心向你懇求解說了,你還是堅持不肯,弄急了,本官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叫人把你拖到後院子裡去,一根繩子解決了你,悄悄地一埋,然後在本府這些妾侍中挑一個頂了香君的名,坐了轎子,嫁到田府去,這可也沒什麼好嚇人的。」 他到底是科班出身的,想出來的點子又狠又毒,當下的確是把李貞娘給嚇住了,這個辦法實行起來,豈不是冤枉,要坑上兩條命了。 但貞娘在秦准多年,又豈是簡單人物,她交往的達官顯宦不知有多少,又怎會被一個小小的府台唬住了。 一聲冷笑道:「府台大人,事情能像你所想的那麼容易就好了,我的女兒李香君可是有名有姓的人,而且見過她的人太多了,又豈是人人可冒充的,再說田仰也見過我女兒的,你換了個人去,他肯幹嗎?旨意上寫明的李香君,他難道會心甘情願地為你去頂上欺君之罪去?」 府台大人一怔,額上汗水直流,貞娘冷笑道:「我若是代嫁過去,田老兒會擔起這個重任的,因為他見過我幾次,對我神魂顛倒,叫他怎麼做都行,你的姨太太行嗎?能揀一個比我更行的出來嗎?」 貞娘雖已是徐娘近暮風韻了,但她在金陵十二金釵中,有人推為榜首,煙視媚行,不知曾迷倒過多少公子王孫,這的確不是尋常那些女子所能比的。 府台大人的那些姨太太,不過是個小家碧玉,姿色倒不去談了,關於言談風情就差得太多了。 這下於可真的慘了,好在他們做京兆尹的,都是長袖善舞的八面玲瓏人物,能屈能伸,一看嚇不住,又反過來軟語相求了,因為他聽出李貞娘已有允意了。 正好碰上楊龍友也趕到了,他更是如獲救星般的連忙道:「楊大人,您可來的正好,下官正在為難,由於……」 楊龍友擺擺手道:「我都知道了,也想到你們打的是什麼主意,你們可是想將這李貞娘送去頂香君?」 府台大人現出了欽佩之色道:「楊大人一猜就中,欽命在即,而香君卻是自殺身死,下官事出無奈。」 「李貞娘大概不答應。」 「是的!這女子十分頑潑,下官軟求硬逼都沒用。」 「閣下太莽撞了,這也是能逼的嗎?你要知道,田撫對她十分傾倒,把她惹翻了,到田撫那兒,只要她肯表示相就之意,然後叫田撫就著欺君這個題目上做文章,閣下就死無葬身之地。」 府台大人被嚇得一身冷汗。 楊龍友借機會嚇他一下道:「上諭是叫你們以欽禮接人送親的,你們卻只派了一乘小轎就去抬人,而且兩個差役又蠻橫又兇狠,就這兩點,已經夠臺端消受了。」 府台大人對楊龍友本不十分恭敬,但現在才知道事態的嚴重,本來只希望能勸好李貞娘的,現在卻還希望他在別的地方也多加包涵了,如果他把那兩點參奏上去,即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福王弘光理政雖然不行,卻是最要面子,如果知道他禦旨賜婚竟被如此草率忽視,他一定會勃然震怒,下旨嚴辦不可。 就算自己跟馬士英、阮大鋮都私交不錯,但也不會為這個而庇護自己的。 他們雖是一手抓住了大權,但還是要哄著福王一點的,惹翻了這位祖宗,大家都沒的玩兒了。 聽出了厲害,就得想法子彌補,他究竟不笨。 咬著牙、硬著心腸,到內室拿了五千兩的銀票,塞在楊龍友的手中道:「楊大人,您是前輩了,下官處事經驗欠缺,請多加指教。」 楊龍友輕輕一歎道:「老父台,這銀子我收下,但不是我要,是給貞娘的,婦人多貪,她匆匆地走了,一切都未及收拾,自然不甘心的,這可以叫她放心,至於她所有的財產等……」 「這個下官自然會著人保護。」 楊龍友道:「老父台這話又不上路了,你派人保護,田撫公還好意思公然著人來接收一家窯子不成,這些只能由我以私人的關係,替她打點一下,然後著人給她送了去,留作她的私房錢……」 府台大人只有暗駕老狐狸,他忍痛拿出了五千兩。原是想到媚香院從此無主,查封也好,入官也好,多少可以弄點回來,現在也泡湯了。 但破財事小,前程事大,也只有認倒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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