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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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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是事實,你羞於接受她的幫助,只因為你卑視她的職業。你口口聲聲說她是你的知己,那也是假的,你心裡根本就瞧不起她。」 朝宗被逼得急了道:「香君,我敬重她這個人,但的確無法贊許她的職業,我說不能娶她,是因為她的習氣已染得太深,她的生活也奢侈已慣,我養不活她,我如果有錢,可以接她出來,只能放在身邊,卻斷然不會娶她為正室,因為她不是一個理家的材料。」 「那麼我……」 「你如果像她一樣,我也不會要娶你了,香君,如果你是個男人,你願意娶那樣一個妻子嗎?」 「當然了,鄭姐有什麼不好。」 「她沒有什麼不好,只是行為太放任了一點,香君如果我有朋友到家裡來,我介紹妻子時,對方說了,我跟嫂夫人以前是老朋友,她還打了赤膊坐在我的身上過,你想我是什麼滋味。」 「相公,這不可同日而語,那是她的職業。」 「我知道,此一時彼一時,她從前的職業必須要以色笑事人,她坐在別人的懷中,甚至於跟誰好過,上過床,我都可以忍受,因為這是無法避免的,但是脫了衣服,恣情歌笑,那就不是她非做不可的了,秦淮歌妓也只有她一人是如此的。」 「相公,你曾經說那是她酒脫放得開的地方,敢恨、敢愛,也是她坦率可愛的地方的了。」 「不錯,我現在仍然如此說,因為我與她為友,但若這些事由我的妻子來做,就不可愛了。」 香君不禁默然了,朝宗卻興子高了起來道:「朋友可與人相共,妻子卻是一個人獨佔的,所以朋友能做的事,妻子就不能做。」 「相公,你不覺得這種想法太自私嗎?」 「是的,我承認,不過這種自私卻是大家都公許的,以後我娶了你也一樣,你可能要陪別的客人,但是別人可以原諒,因為那是無法推拒的,但有些事卻是大家都無法原諒的了呢。」 香君歎了口氣,她知道朝宗的話是對的,妓女從良雖然仍然會受到一些人的非議,但只要在嫁人後一洗舊習,規規矩矩地做人,畢竟這是能被人所接受的。 但像妥娘那樣,別是近乎放蕩了,一個蕩婦,卻是這個社會所詬誶摒棄的。 她可以成為外室,成為姬妾,就是不能成為主婦,因為她不會受到人的尊敬,永遠也不能。 在妥娘這件事上,沒什麼好談的了,她只能幽幽地道:「妥娘姐還引你為知己,卻沒想到你對她卻如此的殘忍,她如果知道你真正的看法,不知道會有多麼的傷心呢!」 「我相信她是知道的,只是我用了一種較委婉的說法而已。」 「不,她以為你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香君,你還小,不會明白的,她明知道我的話不真,只是在維持一個體面,她也知道我真正的意思是什麼,只不過是她騙騙自己,相信這些假話,因為她明白,真話一定是殘忍傷人的。」 香君默默無語,她對朝宗的愛情沒有變,但是她的熱情,卻打了個折扣了,她發現朝宗跟別的男人一樣,有著兩套道德標準的,他的道德觀念,並沒有擺脫世俗。 這一夜是溫馨而綺麗的,香君在情愛上雖然生疏,但她比四年前成熟多了。 那時,她純是個癡情的女孩兒,以奉獻的心情去接受朝宗,她的心中只有宗教性的虔誠。 今夜,她總算領略到男女的歡愛,也知道了在初次痛苦的經驗之後,竟有如許之歡娛,女人在愛情的歡樂上不僅是付出,也同樣可以收取。 她也瞭解到許多同行的姐妹們,明明有可以從良的機會,卻偏偏放棄了。 那些願意為她們贖身的人大半都是些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想必是在這些地方。已不能夠滿足她們了。 這一夜使香君真正地成為一個婦人了,雖然她在四年前已經向朝宗獻出了貞操,但那時她才十五歲多,實在太小了一點,什麼都不懂。 那時她愛朝宗是心靈的,現在才是身心合一的了,她希望這個英俊而溫柔體貼的男人,能夠永遠地陪伴在自己身邊。 但是她畢竟不是一個很容易為幻想所迷惑的女孩子,她的生活圈子使她懂得要正視現實。 朝宗最多在這兒待上兩三天,兩三天以後,朝宗一走,她又將要面對另外一個生活的圈子了。 那時,她將接受一個又一個的男人,雖然她也略略有一些選擇的權力,但是卻有限度的,她可以推辭掉一兩個她特別討厭的人。 但是必須要接受那些出得起價錢的男人了。 望著赤裸,熟睡在旁邊的朝宗,又望望自己赤裸的身子,香君忽然萌上了一個問題。 「過幾天,我將這樣子陪著別的男人了,那將是怎麼一個情況呢?」 「我會像昨夜一樣的快樂嗎?」 她肯定自己不會,因為她瞭解自己,除了朝宗之外,她討厭別的男人,自從把初貞給了朝宗後,她幾乎討厭每一個接待的客人,那怕是只拉拉她的手,說兩句肉麻的話,她都有嘔吐的感覺。 ▼第二十四章 如果要她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同床裸眠,她想自己會死掉的。 雖然,她是秦淮名妓,不會像那些半開門的土娼一樣,付了錢就能上床。 要想成為入幕之賓,必須要經過一段時間,化足了銀子慢慢地來,吊上對方的胃口才行。 但是,真要有那樣一個客人,她又將如何呢? 也有些有財有勢的豪客,一擲千金,要姑娘們立薦枕席的這種客人,又多半是得罪不起,無法推辭的。 「那又該怎麼辦呢?」 想到這兒,她害怕起來,於是她推著一邊的朝宗,口中輕喚道:「相公!相公!你醒醒。」 朝宗醒來了,張眼看見玉潔晶瑩的香君,惜憐之心立生,一把緊緊地抱住她。香君並沒有推拒,卻問了一句,最令人難以想像的話道:「相公,你到底還有多少銀子呢?」 朝宗被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問得莫名其妙,思索了一下才道:「你問這個是做什麼呢?」 「你先告訴我再說。」 「我手頭上能用的銀子約摸還有二百多兩吧,另外還有一百兩,是準備到甯南侯那兒去的路費,不過這並不是非留不可的,若有急用,可以先用了,我到走的時候,再去找人借一借也行的。」 「那倒不必了,能夠不向人借最好,就把你的二百兩,加上我這兒還有一百多兩的私蓄我們一起交給娘,作為一個月的花銷,你把客棧退了,住到這兒來,我們廝守一個月,你看好不好。」 朝宗笑道:「那當然好呀,只是錢太少了,貞娘肯答應嗎?」 香君道:「我想她一定會答應的,娘不是個小氣的人,再說一個月後你走了,我再好好地孝敬她好了。」 朝宗道:「只是我整天窩在這兒卻不行,還有些人,我還要出去跟他們見見面的。」 「誰說要你整天窩在這兒的,你有事當然可以出去,晚上回來住,若是有朋友,也可以邀來吃頓飯什麼的,我自己下廚弄菜招待他們,把這兒當作你的家,在這一個月內,我不出堂差,不接待別的客人,完全屬於你一個人的,我也想過一個月完全屬於自己的生活,你說好不好。」 「好,太好了,只怕一個月後,我捨不得離開了。」 香君正色道:「相公,別說這種話,溫柔鄉是英雄塚,我不想要你把志氣消磨在兒女私情裡。」 朝宗不禁又有點慚愧,強顏一笑道:「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就算我真捨不得走,又能不走嗎?」 香君低頭道:「相公,我很慚愧對你提出這個過份的要求,但這是我唯一能為你盡的心力了,我交出我自己來侍候你一個月,也使我自己過一個月人樣的生活,以後你就是永遠不再回來,我這一生也算有了著落了。」 「香君你怎麼這樣想,難到你不信任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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