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桃花新傳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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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這麼說,因為有了才華,才會不甘於平凡,才會有那麼多的怨思,才會想脫困而出,要改變自己的生活,為自己的遭遇而不平,如若是個無才的女子,就會安於所受,認命而已。」 妥娘輕輕一歎,朝宗又道:「歷史上還有許多美女,也是鮮有善終,也是因為她們的美麗,佳人才女,每遭天妒人嫉,是以紅顏多薄命,千古同悲。」 妥娘又是一歎道:「不錯!我也該認命了,紅顏薄命,自古皆然,我也不必去爭了,何況上天已經安排好我的未來,倒不如利用我這點長處,好好地活幾年,在愛我者、知我者心中,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也不枉我這一趟來到世界上。」 「這是什麼話,妥娘,你還年輕,未來……」 妥娘淒然一笑,把手中的帕子展開了,雪白中數點殷紅,就像雪地裡幾朵桃花,特別鮮豔刺目。 朝宗吃了一驚,這是她适才用來搗住嘴抑制咳嗽的,這些血當然是她咳出來的。 「妥娘!你這是今天才有的,還是……」 「快半年了,以前還只是偶一有之,近來已經較多,差不多兩三天就會有一點。」 「找大夫瞧過了沒有,我自己也懂一點醫理,知道這是什麼病,也知道好不了的。」 「胡說!就算是癆,也不是絕症。」 「我知道,但是有了這種病,卻必須靜養,必須要清靜寡欲,必須要攝補,我的爺,那一樁是我能夠的?」 朝宗默然,想想道:「至少你可以自己保重一點,比如說少喝點酒,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而且經常服藥,這樣不會再加重。」 「得了!爺!我之所以紅,正因為我瘋瘋癲癲,合了這些臭男人的口味,我如規規矩矩,就有一大半的客人不會光顧了,如果別人再知道我是個癆病鬼,恐怕連鬼影都不上門了,那時我的日子會更難過,第一個我的假母就會要我的命。」 朝宗側然長歎,半晌無語,妥娘笑道:「別裝出那副相來,就是要死,我也還能拖過三五年呢!誰又知道是怎麼個樣子,再說到了那時,女人一生中的黃金歲月也過到頂了,死了也不算白過了。」 朝宗鼻子有點酸酸地道:「妥娘,你叫我說什麼好。」 「什麼都別再說了,你要說的我全知道,倒是忘了這件事,盡情陪我快樂地享受一下人生吧!」 可是朝宗怎麼也快樂不起來,這一夜,她們又在秦淮河上渡過了,雖然妥娘曲盡溫柔,但朝宗已是別樣心情了。 回寓後有幾個人來看他,都是複社中人,談的果然是要求再度對付阮大鋮的。 因為這傢伙居然不死心,慫恿了幾個人,竟然上表奏請,說他才堪大用,要求複起,上表的都是皇親國戚,聲勢顯赫,不過皇帝還是批駁了。 雖然奏複不成,但是已經顯示了這傢伙神通廣大,所以複社一些人緊張起來要發動攻勢,誓必要將他置之重刑不可。 朝宗表示了自己的意思,他是以忠厚為主,認為阮大鋮既然已經上諭永不錄用,倒是不必再去翻案去整他,唯有阻擾他複起。 倒是必要的,他答應用自己的影響力,致書甯南侯左良玉,請他上表支持朝廷,貫徹諭旨,不用阮大鋮。 左良玉手握大軍,督師前鎮,他的話,朝廷多少總要買點帳的,而朝廷的影響力對左良玉也是很大的,這使一些人很滿意了,當然也有一些激進派的認為朝宗太過於寬容閹黨了,但是各人有各人的看法,這是不能勉強的,所以也只有怏然離去。 忙了一個上午,好容易得到點空,楊龍友卻來訪他。 朝宗歉然道:「龍友兄!我正要去拜訪呢!卻不想被幾個人絆住了,實在對不住。」 「我知道,他們是為了石巢園阮圓海的事,我也聽過朝宗兄的意思,深以為然。」 朝宗知道他雖非阮大鋮一夥,但有時尚有來往,倒是不願深談,忙問道:「龍友兄,我托你的事情呢?」 「談好了,貞娘說了,你侯相公是金陵名士,看中她的女兒是瞧得起她們,所以她也不能再開口要什麼錢了,所以在她方面是分文不取,白送你一個女兒。」 朝宗大出意外道:「有這種好事。」 「這倒是不錯,貞娘在舊院向以爽利而出名,她說一句就是一句,何況她自己也還在籍,收益不弱,並不指望著香君過日子,自然不指望在她身上撈上一筆,而且還準備貼上一筆賠嫁。」 「那不能叫她再貼錢。」 「老弟,她所謂的貼錢,只是把場面辦得風光一點,所謂嫁妝,是給香君添置些香飾頭面,錢,她是花的,東西卻是送給香君,因為香君並不是真正嫁給你,所以東西也不是給你的。」 「那當然,兄弟連這個還不明白嗎?不過一般梳攏時,都是由客人負擔了,她肯自己拿錢裝點門面,已經很難得了。」 「說來是不錯,但她這是為你做面子,也為自家做面子,辦得風光一點,你這一部份,還是要點綴一下的,我跟她計算了一下,她開出個價錢來了。」 這才是朝宗最關心的問題,忙問道:「多少!」 龍友伸出一個手指,朝宗道:「一百兩?」 龍友一笑道:「老弟,你開玩笑了,貞娘自己陪客,有時纏頭之賞,也不止一百兩呢,香君是清倌人,梳攏雖非送嫁,倒也是舊院芳園中一件大事,一百兩,只夠擺酒席請請客人的。」 朝宗也知道一百兩的確太少了,但是龍友伸出了一個指頭,不是百兩,難道是千兩? 龍友已經知道他的驚慌:「說起來千兩銀子並不多,因為以前有人出價兩三千的都碰了釘子,因為你們情意相投,而且你歸德侯方域公子文釆風流,譽滿金陵,所以不在金錢上計較。」 「我知道不多,可是我的處境……」 「老弟放心,貞娘不是個不開竅的人,更不是個不近情理的人,我一說你的情形,她也很明白,因此她自認一半,你只要五百兩就夠了。」 朝宗哦了一聲,楊龍友又道:「你出五百兩,她也是不折不扣的五百兩,其中八百兩是為香君置裝、買頭面首飾用的,這要擺出來給人看的,那可省不了,另外二百兩則是筵席、香燭、鞭炮、迎親、吹鼓手等一應開銷,她照認一半,這實在已經很夠意思了。」 朝宗苦笑道:「龍友兄,我知道貞娘是賣足了面子,這也是閣下的交情,我若是有錢,萬金亦不足惜,可是我罄其所有,也不過是二百兩之數。」 龍友微微一怔道:「老弟,你別開玩笑。」 「小弟絕非開玩笑。」 「老弟,你若是只有這個數目,根本就不必叫我去談的,在舊院,你看中一個丫頭想開苞,也得五六百兩,那只夠擺幾桌酒席,在一個相識的姑娘家風流一宿的錢,貞娘開出的價格,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了。」 「是!是!我知道,只不過小弟確是拮据。」 「老弟,你又不是剛從鄉下出來,不懂行情,若是你身邊不便,你該自己去跟貞娘說的,因為你托我去問,就是多少可以負擔一點,我已經把條件談到最低行情的一半,而香君卻是身價第一的清倌人,她出次堂差的例賞都是高人兩倍,要五兩銀子呢!」 朝宗只有道:「小弟慚愧。」 「老弟,這不是慚愧的問題了,我聽了貞娘的條件,已經無可再議了,所以把日期都定了,貞娘今天已經去銀樓裡定首飾、挑衣料,印帖子了。」 「這……有這麼快。」 「老弟,這又不是正式娶妻,還要下庚書,下聘文定不成,說好了,挑個吉日立刻就辦,自然是越快越好,貞娘一翻曆本,大後天,九月初七,是黃道吉日,此後再也沒有好日子了,時間當然略見緊促,但是籌措起來,也還來得及,所以我把銀子都給她了。」 「啊!龍友兄,你已經付了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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