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千樹梅花一劍寒 | 上頁 下頁
四五


  一個黑醜大漢,一個俊美的青年,騎著兩匹駿馬疾馳而來。

  這二人正是林淇與冬姑,為了她那又高又大的身材,那粗眉大眼的醜相,林淇只得給她易了男裝,同時也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做孫冬,孫是因襲「淩煙客」的姓氏,冬則是她的名字,只去掉了後面那個姑字。

  因此,冬姑就以一副新的面目,一個新的名字,投向她新的世界與新的生活。

  縱然是著上了男人的衣服,她那特異的長相也難免驚世駭俗,一路行來,不知給林淇添了多少麻煩,然而為著孫東海遺書上諄諄的託付,林淇也只好認了。

  馬蹄一轉,踏入一條村徑,林淇忍不住先關照道:「冬姑,從現在起我也要改口叫你阿冬了,而且你也要記住,現在你身上穿的是男裝,行動舉止都應該像個男人!」

  冬姑——孫冬點頭傻笑道:「我知道,我也記得的,我再看見長得好看一點的小姑娘,絕不隨隨便便拉她的手了……」

  可見她在以前已經鬧過類似的笑話,林淇點點頭道:「嗯!還有我們現在去看我的師父,他老人家在這兒養傷,你見了他可得有禮貌,不許隨便撒野!」

  孫冬連連點頭道:「我知道,我把他當我爹一樣!」

  林淇微微一笑道:「這就對了!」

  說著一催馬,孫冬也趕忙驅騎緊追,走了一陣,已見一片村落,橫村是一道小溪,溪上架著木橋,跨橋即可入村。

  此時已屆仲冬,河上結著厚冰,有許多兒童在冰上滑溜為戲,非常高興,林淇到了橋頭,神色莊敬地下了馬,孫冬也跟著下馬,卻見林淇牽馬過橋,他又不懂了,拉開嗓子喝叫道:「小兄弟,這橋結實得很,騎著馬也可以過去!」

  林淇回頭正色道:「你知道甚麼,我師父就住在這村子裡,我步行過去,正是對他老人家尊敬的表示,這是我們做後輩的禮貌……」

  孫冬嘟著嘴道:「真麻煩!小兄弟,你的師父是甚麼樣的人,他凶不凶?」

  林淇想了一想,為了免得麻煩,乾脆哄他一下,乃道:「我師父厲害得很,我的武功都是他教的,你可千萬要小心一點!」

  孫冬一縮脖子道:「那我不進去了,我在這兒等你好不好?」

  林淇微怒地道:「胡說!我進去要很久的時間,你怎能一直等著!」

  孫冬笑著道:「不要緊,我可以在這冰上與那些小孩子玩,他們滑來滑去的,有意思極了!」

  說著眼睛盯著那群嬉戲的兒童,流露出無限的神往,林淇知道她的天真未泯,童心猶在,只得笑笑搖頭道:「別胡鬧了,你這麼大的人,怎麼還可以跟小孩子一起玩!」

  孫冬沒有辦法,只得垂頭喪氣的走著,忽然冰中傳來一陣驚叫,原來是一個小孩子偶一不慎踏到薄冰上,陷了下去。

  那溪流雖然不寒,卻深得很,小孩子失足陷落後立刻沒入水中,林淇慌忙飛縱過來,卻見那孩子已被冰底的水流沖走了。

  林淇縱有一身本事,卻因不擅水性,一點辦法也沒有,孫冬也縱了過來,一言不發,彎腰就往冰洞中鑽了下去,林淇急忙問道:「冬姑,你會水不會?」

  可是孫冬已經來不及回答他的話,粗大的身子擠破了浮冰,也沒入水中去了,林淇只得焦急地在洞口等待著,這時其餘那些兒童已嚇得哭叫了起來。

  一會兒工夫,洞中毫無動靜,村中的人卻被驚動了過來,大家聚在冰上,七嘴八舌地詰問著,林淇無心去回答他們的問題,只是焦急地注視著洞口。

  又過了一會,整個浮冰都起了一陣激烈的震動,村人們恐怕也陷落下去,趕緊向岸上跑去,亂成一團遭。

  林淇耽心著孫冬與那孩子的生命,依然守在冰上,陡見五、六丈外的冰面上衝破了一個大洞,沖起孫冬濕淋淋的身子,肋下挾著那個孩子。

  林淇大為高興,慌忙過去將她拉了上來,同時那孩子的父母也哭著過來,一面接過孩子,一面向孫冬道謝著。

  孫冬黝黑的臉色已凍得發紫,爬在岸上向外直吐水,很久之後,她才搖頭道:「哇!真厲害!差一點就悶死我了,這水底下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林淇奇怪地道:「冬姑……阿冬!原來你也不會游水!」

  孫冬搖頭道:「不會!我住的那個地方連一條大河都沒有,我怎麼會游水呢!」

  林淇不信地道:「那你怎麼就下水救人呢?」

  孫冬瞪著大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看過老猴子養的金魚,我以為游水很容易,沒想到全不是那回子事,剛才我只想救那個孩子,所以才糊裡糊塗的下去了,到了下面之後,我只看見那孩子在前面動著,也不知道是怎麼樣過去抓住他的?更不知道是怎麼跑出來的?」

  林淇怔怔的不知該說些甚麼,只聽一個蒼老的喉嚨歎道:「捨身濟危!知人溺而不知己險,這才是真正的俠者胸懷!」

  林淇轉頭一看,卻見發言之人正是他的師尊「簫聖」柳無非,形容憔悴,一隻空空的袖管在肩下隨風飄舞著,不禁失聲驚呼道:「師父,您出來了……這些日子來您還好吧!」

  柳無非微微一笑道:「只是沒死而已,說不上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你去得很久了!」

  林淇神情激動,覺得有萬言千語,只不知從何說起?柳無非卻笑笑道:「慢慢來,先把你這位朋友扶到我屋裡去,現在像這種古道熱腸的人真不多見!」

  孫冬卻在地上叫道:「小兄弟,我難過死了,這個老頭子就是你的師父啊!他怎麼只有一隻手?」

  林淇怒喝道:「阿冬,不許胡說!對我師父怎麼這樣沒有禮貌?」

  接著忙又對柳無非道:「師父,您別見怪,他是個渾人!」

  柳無非笑笑道:「你不說我也看出來了,只有這種渾樸天真的人,才有那種急公好義的赤子之心,我對他只有尊敬,不會生氣的!」

  這時那個孩子也被急救活過來了,他的父母又趕著過來叩謝,林淇怕囉唆,急忙地拉起孫冬,跟在柳無非後面走進一所莊屋裡面。

  先把孫冬安排好換了衣服,灌了一碗熱姜湯,又逼著她在床上睡了,林淇才對柳無非喃喃地敘述了南行的經過,當然在某些地方也做了必要的保留……

  柳無非一直靜靜地聽著,直等他講完了,才深歎一口氣道:「淇兒,早知道尊大人是如此高明時,我教你的那些功夫真是多此一舉了!」

  林淇惶恐地道:「師父!您別這樣說,家父雖然也會武功,對師父仍是推崇備至;而且他在二十年前即已宣誓不談武事,所以才命弟子拜在師父門下,直到師父斷臂之後,他才約略地對弟子透露一些往事,同時更因為弟子身膺白玫瑰前輩託付除奸重任,他不得已才傳授弟子一些功夫,命弟子懷鼎求珠,以謀深造!再者也命弟子得珠之後,專研鼎上導行神功,替師父與白前輩恢復功力……」

  柳無非茫然一歎道:「你雖然覓得尊大人昔年故友,珠還合浦,可是又將螭龍鼎失去了,看來我的功夫今生是無望恢復了……」

  林淇連忙道:「不!師父,弟子已將導引神功的口訣背下來了,而且還功之鍵在珠而不在鼎,且喜神珠未失,您的功力恢復可望……」

  柳無非神情激動地道:「真的!想不到我柳某還能等到這一天……」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哽咽,幾乎語不成聲。

  林淇也激動地道:「師父一生行事,無愧天道人心;天佑善人,必不會令您抱恨以終的!」

  柳無非想了一下道:「我的功力可望恢復,但是白老婆子……」

  林淇馬上接口道:「弟子守候至師父功力恢復後,馬上再去找到白老前輩!」

  柳無非沉吟片刻道:「你還要去追索侯行夫,救『蠱神婆』與他的兩個女弟子出險,段金花與尊大人交情匪淺,尤其是那個叫娃狄娜的女子與你已有姻盟,怎可常留奸徒之手,這件事也是刻不容緩的;你哪兒有這麼多的時間!」

  林淇長歎一聲道:「茫茫人海,要找這些人又豈是易事,弟子只好隨著機會,先碰上那一頭就先處理那一件事……」

  柳無非微一動容道:「尊大人是否能重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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