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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林淇想不到無意一摸,會惹出這麼大麻煩,走既不能,接受決鬥更無可能,急得搓手頓足,不知如何是好?

  四周的苗人俱都虎視耽耽地盯著他倆,細長的脖子撐著那顆怪頭一動都不動,仿佛無數的毒蛇昂著怒首,炯炯的目光像火一般地噴射著憤怒。

  林淇焦灼地等了半天,見四周仍無動靜,那個孩子也未見出現,不禁也問道:「那孩子呢?怎麼還沒有來呢?」

  夏妮低低地道:「他去請求巫師的祝福了,過不了多久就會來的。」

  林淇搓手長歎,簡直無法控制自己了,夏妮卻低聲地道:「公子最好還是小心一點,長頸族的巫術十分厲害,那孩子的父親既然是酋長,他對於巫術也必然大有心得,公子在決鬥之際,還不一定能穩操勝算。」

  林淇並不相信巫術,當然也不怕巫術,可是他滿心不願意與一個孩子決鬥,想了半天,忽地眼睛一亮道:「我有辦法了!」

  夏妮不知道他想出了什麼辦法,還來不及動問,四周的長頸苗忽然一陣鼓噪,讓出一條寬大的道路,遠遠地來了三個人!

  那個被觸摸的孩子走在最前面,他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個是身材高大,遍體刺花的苗人,自肩到地已有七尺多,再加上兩尺多的細頸,尺許長的巨頭,通身在一丈開外,相貌猙獰,顯然是那孩子的父親,也是長頸族的族長。

  他身旁的一人年紀很大,身材佝僂,遍體插著羽毛,作巫師的打扮,與酋長十分不相稱,可是他的臉貌,卻分明是個漢人。

  林淇見那位同來的巫師居然是漢人,雖覺奇怪,卻十分高興,連忙跑上去,離著兩三丈遠,就作了一揖道:「老先生看來也是中原人士,能否替在下把誤會解釋一下……」

  那老年漢人漠然不作答理,反是那酋長用漢語高聲喝叫道:「汰!你這漢狗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侮辱我的兒子!你叫什麼名字?」

  林淇見他一出口就傷人,心中微感不樂,可是因為曲在己方,只得耐著性子道:「在下姓林名淇,乃中原維揚人士,因故來到貴地,不知貴族的禁忌,冒犯了令郎,請族長念在事出誤會……」

  那族長狂聲怒笑道:「小漢狗!我們長頸族的項圈也是你隨便觸得的?你既然有膽子來到此地,就該打聽清楚,小漢狗!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

  林淇聽他口口聲聲都罵著漢狗,不禁觸發了宗族的尊嚴,乃亦莊容厲色道:「在下已經聲明是誤會了,族長怎麼還是如此不講理,再者方今聖上德庇四鄰,一視同仁,並未因你們是異族而見外,你口口聲聲罵我漢狗是何居心……」

  那酋長見他疾色厲言相責,怒氣更甚,勃然震怒,晃著細長的頸子大聲吼道:「漢狗就是漢狗,你們漢家的皇帝也不過是一個族長而已,與我的身分一樣,憑什麼要向他低頭稱臣,把我們趕到這深山野地來居住?我一見你們漢狗就有氣,來啊!替我拿他下來!」

  他身後的那批長頸苗人個個作勢,卻未有所舉動,族長更生氣了,大聲狂叫道:「混帳!你們敢不聽我的命令,誰不動手的,我立刻叫法師念咒拘起你們的靈魂,壓到石頭底下!」

  這句話雖然是用漢語說出,可是身後那些苗人卻從他的手勢中懂得了他的意思,群相鼓噪,步步向前進逼,神色間卻十分勉強,夏妮突然飛身而出叫道:「慢著!你可是鐵洛族長的兒子?」

  那族長怔了一怔才道:「你是哪一族的,跟鐵洛有什麼關係?」

  夏妮一舉右手,指著鐵環道:「我是金沙族的,這是鐵洛族長的紀念品,他曾經說過憑著這個指環,可以在長頸族的村落中找到任何一個朋友。」

  族長臉色突地一變,因為有一部份的長頸苗看見那鐵指環後,立刻停止了前進,其餘的人雖然沒有停止,腳步也慢了下來,顯然是對著那枚指環有著懼意。

  族長的臉色變為異常難看,厲聲叫道:「鐵洛死了,他的靈魂已經變成惡鬼,你帶著他的戒指,一定也是惡鬼的化身,我哈山大族長有著法師的靈符護身,可不怕惡鬼……」

  夏妮也怔了一征,突然叫起來道:「你一定是害死了鐵洛族長,強佔了他的位置!」

  哈山大叫道:「胡說!鐵洛自己得罪了神,被神用雷劈死了,他的靈魂還在害人!」

  夏妮冷笑一聲道:「我不管你們族裡的事,鐵洛死了,他的指環自然也沒有作用了,今天我以金沙族長的身分,要求你接受神的規則,這位元漢郎摸過你兒子的項圈,在你們全家人身上都留下了恥辱,我要求你用神的方法去洗去恥辱!」

  哈山不禁一呆,周圍的長頸苗人能聽懂漢語的,立刻發出同意的呼聲,而且紛紛把這種意思,傳達給其他的人,沒有多久,全體都開始哄叫起來。

  哈山呆了片刻,突然拔出身畔的腰刀,交給那孩子大聲道:「古力,用這把刀砍下那漢狗的頭,用他的血來洗你的項圈,放心吧!法師會保佑你的,神會賜你力量。」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反而有點顫抖,好像有點恐懼似地望著老年漢人法師,法師的臉色十分冷漠,毫無一絲表情。

  倒是那孩子古力接過腰刀,透著十分興奮的樣子,一步步地向著林淇逼過來。

  面對著這樣一個孩子,林淇實在提不起決鬥的興趣,因此一步步地後退讓著他!四周的長頸苗人都靜了下來,露出滿意的神色。

  林淇退了十幾步,忍不住對夏妮道:「姊姊,你還是想個法子吧!我總不能向一個小孩子動手。」

  夏妮此刻的神情十分凝重,注意著那孩子的行動,口中卻隨便地答道:「我現在唯一能對你的幫助是給你一把刀,使你不空手對敵。」

  在林淇的詫然神色中,她迅速無比地欺近林淇身邊,同時抽出腰間的短刃交在他手中,以極低的聲音急迫地道:「謹防暗算,注意刀尖!」

  林淇莫名其妙地接住短刃,那孩子古力已高興地叫道:「好極了!我本來很不願意殺死一個沒有抵抗能力的敵人,現在你也有力了,注意吧!我要開始攻擊了!」

  還不等林淇作何表示,他已經狠狠地劈下一刀,直取林淇的肩頭,林淇無意對敵,只是隨意地揮刃一架,「嗆啷!」一聲,火光四散。

  那孩子的腕力居然強得出奇,林淇的短刃被他擊得脫手墜地,四周的苗人爆出一聲歡呼,哈山的臉上也松下了緊張的神色,換上了興奮。

  古力一刀得手,高興萬分,大聲叫道:「漢狗!把武器撿起來,看你這麼大的個子,一點用都沒有,我實在替你感到慚愧,快點吧!我不願意殺死一個空手的敵人。」

  他的語氣雖傲,卻隱約地流露出一股豪氣,林淇心中的敵意更淡了,和顏悅色地笑笑道:「小朋友,我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剛才不過是無意冒犯了你,何苦一定要拚命呢?假若一定要用我的鮮血才能解決問題的話,我情願讓你在手上砍一刀,用流出來的血來洗你的項圈。」

  這就是他剛才想出來的和平解決的方法,因為錯誤在自己,所以他甘願受一點痛苦來消除這場誤會,語氣說得和藹而誠懇。

  誰知古力聽了之後,反而流露出一片不齒的神色冷笑道:「原來你們漢狗都是些貪生怕死的懦夫,真叫我看不起,你別做夢了!項圈上的侮辱只有脖子裡的熱血才可以洗掉,你要是怕痛的話,乾脆乖乖的跪在地上,我一刀給你個痛快;否則就像個大丈夫,拿起武器來好好地打一場。」

  林淇被他激起了怒意,忍無可忍地道:「因為你是個小孩子,我才那樣的委曲求全,否則我絕不會那樣客氣地對待你。」

  古力擺著刀大笑道:「苗族裡的小孩子也比你們漢狗的大人有種,像你這種怕死的懦夫,實在比狗還不如,廢話少說!快把武器撿起來領死吧!你碰到我真還是運氣,因為我至少還讓你死得像個英雄。」

  林淇勃然震怒駡叱道:「放屁!小畜生,我林某堂堂男子漢,哪裡還要使用武器來對付一個小鬼,三招之內,我若不奪下你的武器,就伸長了脖子讓你砍下腦袋!」

  古力怒吼一聲,挺刀就朝他正面劈下,林淇試出他的臂力很強,便不再留情,伸出手,屈指對準刀鋒上彈了過去。

  錚然一聲,古力的刀口立刻被彈缺了一塊,刀身反跳回去,古力臉色微變,身形跟著急退,總算把那股勁力化開,沒讓長刀脫手飛出。

  四下的長頸苗人立刻悚然驚呼,似乎沒想到林淇的武功會如此精純。

  最急的是哈山,父子情切,幾乎要衝進去,那個漢人法師輕哼一聲道:「酋長請注意!這是你兒子的生死之事,你最好冷靜地看著,神會保佑勇士的,看來古力比你好得多了。」

  哈山雖然身為酋長,卻似對這漢人法師十分忌憚,立刻止住了腳步,憂心忡忡地瞧著場中的古力。

  古力在定住身形之後,猛然大叫一聲,橫刀又削了過來,這次他慎重多了,刀身不帶半點聲息,林淇微微一笑,依然伸手朝刀上彈去,勢子又准又穩。

  古力的刀削到一半,林淇的手已經伸過來了,他忽而將手一沉,刀鋒忽轉,避過他的手指改削前胯,招式變換得奧妙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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