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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中年人笑道:「姑娘說得太玄了,以蔔測事,不過是仗著一點偶得之機,盧某能測出四位將蒞,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如能事事前知,那不成了神仙了?」

  說罷肅客入內,來到大廳中,但見陳設典雅古樸,潔不染塵,一幾一架,俱非近物,卻又煥然若新。

  江夢秋出身豪富,他的父親也是隱居不出的高士,雅愛古物,所以他對古玩古器的常識很豐富,來到廳中後,簡直目不暇接,每樣東西都是幾百年的歷史了,也都是價值連城之珍,因此道:「盧先生的收藏真豐。」

  中年人哦了一聲道:「兄弟也雅好此道嗎?」

  江夢秋道:「不敢當,只是家君也喜歡古物,再晚略有所知而已,家君搜得一些小巧之物,而視同拱壁,專開一室為貯,而先生此間觸目皆是,直有雲泥之別。」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有趣,有趣,在下不過是喜歡這些東西,卻不知鑒別,所以信手亂放,兄台既有此雅興,回頭倒要請益一番。」

  方梅影見他談話告一段落,才道:「盧大官人。」

  中年人一皺眉道:「這些世俗的稱呼卻不敢當自俠女之口,鄉間人要那樣叫是沒辦法,各位是……」

  方梅影笑道:「我也知道這個稱呼太俗氣了,但入鄉隨俗,在未知台甫之前,實免俗無方。」

  中年人笑道:「那是盧某失禮了,應該一開始就自報賤號的,在下名滄客,草字隨波;別號知機。」

  方梅影一笑道:「曾為滄海客,隨波識浮沉,知機望山遠,結盧作世人,先生這名號道盡抱負。」

  盧滄客哈哈大笑道:「女俠明心慧口,一言道盡盧某平生之遇,這幾個字,盧某是當恭楷正書以謝女俠。」

  江夢秋見中堂懸了一幅橫屏寫的是蘇東坡的水調歌頭,筆力雄健,與門口望山莊三字橫額出自一人之手,落款是知機居士自寫,因道:「門口的橫匾原來是先生手澤。」

  盧滄客笑道:「塗鴉之作,不足掛齒。」

  江夢秋道:「先生太謙虛了,這一筆字師柳之秀而得顏樸之豪,尤在此三大名家之上,也許後有來者卻可謂前無古人,若可謂塗鴉,則世間無人敢作書矣。」

  盧滄客更是高興萬分道:「不得了,這位小友年紀雖輕,胸中丘壑卻山藏海納。佳客,佳客。」

  說著忙又起立道:「有佳客不可無酒,盧某雖然已作準備,但那只是作客之肴而非款知己之飲,盧某吩咐他們另作準備去,倚紅,偎翠。」

  廳後出來了兩個錦衣妙齡少女,一紅一綠聞名知人,一個手捧茶具,一個手提銀壺出來後,朝各人屈膝見禮,然後倚紅才輕聲笑道:「爺,婢子知道獻茶太遲了,但爺指定要以楓名露,那一定得等水滾到恰是時候,過老就提不出茶味了,我們是等客人來了才開始上爐。」

  說著在每人面前放下一隻羊脂玉盞,雕刻玲瓏,在每一盞中傾下數十粒細同粟米,色作深絳的茶葉,清香撲鼻,偎翠則手執銀壺,一一注上大半盞沸水。

  盧滄客笑道:「別管茶了,你們倆到廚房裡去吩咐把預備的酒席撒了給下人們用吧。」

  偎翠一怔道:「難道客人們不用酒了?」

  盧滄客道:「誰說不用,俗肴不足款佳客,你們把應用的東西搬到醉花亭去,擺醉花筵。」

  倚紅笑道:「爺有十年未設此筵了,今天怎麼有這份興致呢?那可得等一下,全套傢伙都藏起來。」

  盧滄客道:「知音難覓,佳客難得,稍慢一點倒沒關係,可是得準備周全,別掃了我的興。」

  倚紅道:「爺難得如此高興,婢子怎敢誤事呢。」

  偎翠笑道:「爺,知音佳客,一日並得,這可真是不容易的事,爺能否讓婢子也拜識一下。」

  盧滄客笑道:「當然應該,你們也可以多見識一下呢,我介紹吧,佳客是這位……」

  說到這兒,他手摸摸頭,尷尬地一笑道:「該死,該死,我一高興就昏了頭,竟忘了請教各位了。」

  方梅影道:「這是我們的失禮,容我來自薦吧。」

  說著一一將自己這邊四人介紹了,對自己與崔妙人卻僅通名而已,倒是將江夢秋與崔明珠詳細地介紹一遍。

  盧滄客興奮地大笑道:「我說呢,尋常人等,怎會預觸先機,原來竟是瑤池臺上客,龍華會中人,方崔二位的盛名遐邇皆知自不必說了,江老弟與崔姑娘更是名家傳人,盧某何幸,得四位翩然蒞止,醉花筵都嫌太菲薄了,只可惜盧某有些東西寄在塞外,未能攜來此間,只好將就了,倚紅偎翠,你們可得細心去準備,別讓我丟人。」

  方梅影道:「盧先生,我跟崔大姊浪蕩江湖,江兄弟跟明珠則是初出門,見聞淺陋,你可別要我們出醜。」

  盧滄客笑道:「方女俠說哪裡話來,你踉崔女俠是俗世兩朵奇葩,崔姑娘人如其名,不愧花露明珠,江老弟更不必說了,仁翁名傳天下,家學淵源,還錯得了嗎?」

  說完又笑道:「方女俠是俠中之傑,盧榮斗膽用了知音二字,萬望勿罪冒昧,因為你那二十個字的敘述,道盡盧某生平,盧某不知該如何表達敬佩之意才好。」

  倚紅笑道:「爺,方女俠是智叟之後,自己又是絕世才女,跟崔女俠的絕世姿容,並稱武林雙絕,我們仰慕久矣,您可得留他們多盤桓些日子,也讓我們親近親近。」

  盧滄客笑道:「我倒是想永久留他們下來,但他們都是雲蹤鶴影絕不會在一個地方久住的。」

  方梅影道:「多謝先生盛意,我們確是有事,本來是想買幾匹好馬趕路的,挑遍全市,都找不到一頭佳馬者,販子說好馬都在望山莊,我們才冒昧前來。」

  盧滄客笑道:「那太容易了,回頭我們在醉花亭上,一面小飲,一面叫她們兩人將馬匹騎過來,任憑各位挑選。」

  方梅影道:「那太麻煩了,貴莊的馬總差不到哪裡去,隨便見賜四頭就夠了,本來我們是想購買的,但是看到先生如此好客,付代價未免太冒犯了……」

  盧滄客笑道:「不麻煩,馬上獻技,本就包括在醉花筵的助興節目裡面的,不過另外有獻技的家伎,既是四位要選坐騎,那些庸俗身手既難入方家法眼,也表現不出馬匹的特性,所以乾脆叫他們獻醜一番,你們快去吧。」

  兩個女子答應一聲,行禮退下。

  方梅影笑道:「這兩位姑娘端的可人,看形貌不是中原人氏吧?」

  盧滄客道:「是的。她們是塞外的胡姬,我在塞外時,跟一個回族王公交好,蒙他送給我作侍妾的,可是拙荊棄世後,心如死灰,實無此興趣,但回族的習俗又不容推拒,只好收了下來,跟了我十幾年,只調教他們一點粗淺功夫,我把她們當女兒一般看待,回到中原後,想找個好人家為她們送嫁,她們又不肯去,方女俠與崔女俠如果不棄,我想各送一個,侍候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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