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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第十九章

  兵部簡直是一團糟。

  還是採行節度使制,在全國分設十六個節度使一人主之,自行籌餉練兵,用以捍衛地方,儲藏武力,節度使只受朝廷節制。

  安祿山本是范陽節度使,附從起兵謀叛的只是三四個節度使區而已,大部份都按兵不動,皇帝若是自行親出主軍,相信他們還是肯接受調度的。

  首先皇帝降旨由各使區中調集精兵,而後再降旨將哥舒翰擒處問罪,因為哥舒翰手中雖只有一批老殘兵眾,但他若固守關隘,以潼關天險,尚可拒賊,哥舒翰不該驕狂自大,漠視敵眾,輕易出擊,以致於全軍覆沒潼關失守……。

  聖旨到達前,哥舒翰已經自殺了。

  不過——

  楊國忠不只是做了一件最糊塗的事,他壓下了最新的軍情,安祿山的軍隊已經逼近京畿了,他卻取出前幾天的軍報,說敵人還在遠處……。

  他是怕情形據實報上,皇帝一怒之下會砍他的腦袋。而皇帝則以幾天前的狀況作根據,調兵遣將,也是以臨近地區為主。

  這一耽誤,使得遠水救不及近火,那些將領接到聖旨要去配合作戰的地方,早已淪陷幾天了。

  只得按兵不發,再行上表請示新的動向。

  有些將領則帶了兵,跟在安祿山的後面。

  一直到兵臨長安附近,遭受兵難的民眾,紛紛逃入長安,長安的人才警覺,頓時亂成一片。

  有錢的立刻準備逃難,窮人只好坐以觀變。

  皇帝聽了這個消息,正是早朝的時候,楊國忠嚇得面無人色,皇帝也沒空再去怪他。雖然明知道又是他誤的事,但是只能怪自己太大意,將國事托之非人。

  而今之計,只有先應付難關再說。

  朝臣中分成兩派,一派力主據京師堅守,等待各地的勤王之師,尤其是太子在靈武所訓練的新軍,一到必可滅賊而解圍。這麼做當然有幾分冒險。

  另外一派則比較穩重,他們認為勤王之師自管討賊,皇帝就不必要冒險,還是避一避的妙。這一派的人多半是跟楊國忠一氣的,他們的中心權力支柱是皇帝,只有捧住皇帝,他們才能混下去。

  守城,太危險了,萬一守不住,自然是完了,即使勉強守住,等太子勤王,回來擊退賊兵,他們勢必成為長安的新貴,這批舊的人就得拱手讓位了。所以,他們一定要捧著皇帝,到安全的地方。

  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都是保駕的功臣,即使皇帝有所不測,他們也可以控制一點擁立的大計,因而邀功確保自己的地位,這一派人多勢眾,因此,在廷爭上取得了上風,決定了皇帝的移駕避亂。

  皇帝也是年紀大了,沒有年輕時的那股勁,他的心裡對生命也特別地珍惜起來,所以他也是希望能暫避的,因為他根本沒有冒險的必要。

  太子非常仁孝,他若是勤王驅賊之後,自己的帝位不會成問題,即使由於時勢的需要,自己放開了手,把大權交給太子,居於太上皇的地位,依然高高在上,享萬人之尊而無憂國之勞,那豈不更為安逸?

  因此,皇帝就順從了群臣的公意避難了。

  皇帝出蹕是大事,雖然在倉促之間,也還能維持個差不多的樣子,御林軍還有好幾萬,六部大臣以及京中像樣的官兒,都跟著一起走。

  走到那兒去呢?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到靈武去,跟太子會合,那兒有新練的兵,足堪一戰。

  但是到了靈武,等於是去投奔,皇帝當然不受影響,那些大臣卻難免會有寄人籬下,大權旁落之感,在一個握慣了權勢的人來說,失勢是僅次於死亡的痛苦事,甚至於尚有過之。

  皇帝心中也不想到靈武去,這對一個做父親的來說,好好的一片江山,弄得被人趕了出來,投靠兒子,也是大失尊嚴的事。再者,太子跟楊貴妃一直不太融洽,把他們放在一起,必有衝突,也叫他居中為難。

  此外,只有向西行入蜀,那邊最安靜,跟安祿山背向而行,不怕他追上來,而且有劍門蜀道之險,可以拒敵,萬一賊勢太強,三五年內打不垮他,川中可以堅守。再老,蜀中氣候溫暖,風景秀麗,物產豐阜,可以在那兒作長久立足之計,徐圖復興。

  大隊人馬,加上文武百官,就這樣向蜀中撤退而去,有的人跟著皇帝一起逃了。

  有的人避亂他鄉,當然也有人準備迎接大燕王入主,而成為長安市上的新貴,這些人多半是跟安祿山早就有舊,還有則是一些胡人,他們與安祿山是同族,自然十分起勁。

  至於韓翃他們呢?韓翃的官既不大,職位也不夠重要,跟著走固然可以,不走也沒人管他,可是跟著御駕走卻不能攜眷。韓翃實在不捨得柳青兒,因此,他決心留下不走了。

  安祿山的叛軍終於入了長安,大燕王坐上了金鑾殿的寶座,開始做起中原的皇帝了,他覺得十分過癮。

  要點綴他的新王朝,自然也有不少人給他出餿主意,像組成朝廷以治天下啦!盡速恢復舊觀以影盛世啦!安祿山自己什麼都不懂,自然只有由得人胡來。

  首先,組織朝廷就不是容易的事。理國必須要文人,但舊日朝廷的班底都跟著玄宗皇帝走了。剩下來的只有一些芝麻綠豆官兒,欲求賢能,只有從名士中找。

  韓翃自然是被考慮的一個,大家都知道他沒走,於是派人來找他,韓翃當然也不願意在胡兒底下任仕,他早就躲了起來,住在長安城郊的一個鄉下人家中,而柳青兒與玉芹,則躲進附近的一家尼庵中。

  因為要點綴升平,首先就想到了要恢復舊日的平康裡巷,凡是長安的名妓,都在被徵召複起之列,那怕已經從良或落籍的,也都硬被拉了出來。

  柳青兒是長安名妓,雖然她已于歸韓翃,而且也是長安的大事,但安祿山卻不知道這件事,在他的印象中卻還知道有這麼一位名妓,親口提了出來。

  沒有人告訴他柳青兒早已于歸,大燕王親口下旨要召柳青兒,這還得了?大家拚命地找這位昔日名花。

  長安城中,偵騎四出,在找這夫婦二人,嚇得他們鎮日躲在屋裡不敢出來,雖近在咫尺,卻也不敢相見。

  這天玉芹忽向柳青兒建議:「相公不是跟那位朱大俠是莫逆之交嗎?我們到他那兒去避一避,有他們夫婦保護,那可比躲在這裡安全多了。」

  柳青兒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自己不敢外出,便交待玉芹去見韓翃。

  韓翃本來也想到這條路的,但仍然有些猶豫不決。

  「相公,這是什麼節骨眼了,憑你和朱大俠的交清,難道還有什麼顧忌的?」

  韓翃只好拿定主意:「好,我這就去見他們,你先回去等候消息,千萬不要再旨險離開尼庵。」

  玉芹領命而去後,韓翃立即去見朱丹。

  但他到達時,卻見那茅屋靜悄悄的,神簫翁他們老少四人早已離去,從此不知去向。

  這天卻有個不速之客,跑來找韓翃,那是許俊,他是從靈武專程趕來的,帶來了侯希逸的口諭。

  長安陷賊,皇帝西行避亂,太子在靈武已經發佈宣言,自任監國,號令各路諸侯勤王。

  因為皇帝進行到馬鬼坡時,隨行的兵眾突地起哄,停軍不前,要求皇帝追究禍國奸臣。

  這當然是一些將領們趁機要排擠楊國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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