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南疆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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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頭鷹訓練成聽從指揮是很不容易的事,五年是最快的時間了,不過還是值得的……」 方天傑搖頭道:「我是個急性的人,可等不到五年,而且,在暹羅,也用不到它們!」 這時梅玉已經把鴿足上小竹管中的紙卷取了出來,那寫的倒是漢文,是通知安南王宮,說任務失敗,而且身份已可能暴露,請速為之計……」 梅玉冷笑道:「速為之計,是怎麼個計法?」 方天傑道:「安南阮氏跟前大將軍藍氏的關係很密切,他們對聖光寺和大哥也不買帳,把聖光寺設在那兒的幾名僧官都趕了回來,因為安南跟沐王的關係很近,大哥曾經派人向沐王去抗議過……」 「沐王府有何音訊呢?」 「沐榮回了一封很客氣的信,說他對安南並沒有鉗制的能力,但是對藍紹光卻是十分支持的,只不過他是大明的藩王。安南則是朝廷的藩屬,大家不相隸屬,他不能正面干涉,他只能在暗中支助聖光寺……」 梅玉想了一下道:「安南既是藍氏舊屬的勢力,沐王倒的確無法控制,而且身為外藩,也不便輕易對邊藩出兵,這一點倒是可以原諒他的,只不過我受命都護西南,對這些藩邦有轄制之權的。」 姚秀姑連忙道:「爵爺,您也不能輕易用兵的。」 梅玉冷笑道:「他暗遣奸細,對我展開了暗殺行動,只此一端,已經足夠構成我發兵的條件了!」 方天傑道:「二哥,你長途跋涉才來到此地,又要匆匆地發兵遠行,那在兵法上是所謂的師老兵疲,不征伐!」 「這正是安南敢於惹我的原因,他們吃定了我不敢輕動,我就偏要動給他看。」 方天傑道:「二哥何不領軍在此小駐,待兄弟率軍去討伐他們一陣!」 「你帶哪一支兵去?」 「聖光寺屬下征得兵了萬人,經小弟訓練年余,已頗可一戰,再者,暹羅也能派出幾千人。」 梅玉一歎道:「老三!皇帝派我來西南開都護府,就是不希望聖光寺在此間的兵力太盛,你那一萬人只能用於自保,不能用來打仗的!」 姚秀姑也道:「是的!兄弟,永樂皇帝是個猜忌心很重的人,對於建文大哥匿居此地一事的態度,一直捉摸不定,你還是別去刺激他的好。」 梅玉道:「但安南的問題必須解決,這是向我挑戰,我要開府西南夷,威信不容受損,必須儆以立威。」 大家都知道梅玉的脾氣,他決定的事也不容更改,但是梅玉這次卻作了很大膽的行動,他留下了大軍在後面慢行,自己只帶了一個吳文桂,兩人雙騎上路先行,吳文桂是因為自小出身在雲南,通曉各種苗夷語言,梅玉帶著他是為了方便行路。 他要一個人先走,主要是為了瞭解敵情,也是為了安全,他知道安南既然決心要對付他,暗殺的行動一定會繼之不斷,倒不如他一個人走在前面出人意料。 大軍帳中只有姚秀姑一個人,帶著幾名侍女,但是幾位副帥每天還是循例到軍中叩清指示,實際上,梅玉已經領先走好幾天了。 暹羅通安南是有路的,但是梅玉卻要抄近路,他準備橫越老撾,由永珍直逼河南,而且也要他的部屬跟在後面走這條路,他本人在前面等於是開路,沿途留下記號,讓大軍隨後追上來。 所以,他走的是小路,僅容一騎通行,梅玉卻不擔心這件事,他認為他的馬匹能通過的地方,大軍也能行。 吳文桂是通曉夷語,不停地找當地土著問路,使他們一直能維持著正確的方向,而且也躲開了藍氏的偵騎,使他們一路很順利地行進著。 七月天氣十分悶熱,他們已經越過了邊境,進人到安南的境內藩嶺之下,安南山脈綿延極長,越嶺而過,十分的辛苦,山上山下氣候截然不同,他們越行越高,天氣也越涼,忽而遭逢到一陣急雨。 兩個人縱馬急沖,隱隱見到一片村落,屋舍十分整齊,就放馬奔了過去。 沖到村口時,雨勢更大,兩匹馬就一直進去了,到了一間較為高大的草堂前,他們才止住了馬,有一個老婆婆出來,看見他們後,臉上略有異色,不過很快就開了門,而且用漢語請他們進去。 她說的漢語是吳依一帶的蘇州語,梅玉聽來十分親切,因為他的母親是蘇州人,家中僕婦與陪嫁的丫頭也多半是蘇州人,他從小就聽慣了蘇州語,也會說蘇州語。 於是道了擾,老婆婆聽他能操鄉音,更是歡喜,一面為他們送上了茶水,一面向他們道及根本。 她姓韓,是人家的世僕,追隨老爺來此的,老爺與夫人都過世了,剩下就是兩位小姐在當家。 這兒整個村子都是韓家開發出來的,而且村人都是韓家的世僕,居此已有三代,也有近三十年了。 老太婆為他們送來了火盆,讓他們烘乾了衣服,等他們略微像個樣子,才笑著道:「兩位小姐要出來見客人。」 後堂出來了兩個年輕的女郎,衣著樸素大方,但是姿容秀麗,豔光照人,使梅玉的神色為之一亮。 較為年長的那個女郎也操著吳依軟語,鶯聲嚦嚦地介紹自己道:「小女子韓玉玲,這是拙妹金玲,蓬門弱女,遠處天涯,卻想不到有幸能接待公子這等貴賓。」 吳文桂道:「這位可不是什麼公子,他是天朝欽封的西南夷都護使,兵馬大元帥,一等汝國公梅玉……」 兩個女郎都為之一震,韓玉玲笑道:「原來是梅大元帥,那更使蓬革增輝了!」 梅玉看了吳文桂一眼道:「文桂!你太多嘴了!」 吳文桂道:「不是末將多嘴,而是末將突然發現了這兒的府記,知道此地是總降頭師的處所,因此才將元帥的身份揭露出來,免得她們冒犯。」 梅玉微怔道:「總降頭師,就是統治苗疆各部巫師的神巫,怎麼會在此地呢?」 吳文桂道:「這個就不知道了,末將只知道降頭師是以星星來分等級的,擁有的星數愈多,等級也愈高,末將有個遠親,是苗疆人的降頭師,只有五顆星,據他說最高的總降頭師有七顆星。」 他指著堂角一具舊花瓶中插著的一支黑令箭,前身上雕著七顆金色的星星! 梅玉在西南夷也有年許了,自然也聽說過降頭師的種種,他們是生番部族中的巫師,除了以符咒為人治病外,還兼具祭祀教化等工作,極具權力,有些部落中,酋長都要受其控制。 他們是西南夷人中另一個統治階段,以降頭術(即蠱術)統治著為數極巨的土人,不過他們自成一個體系,世代相隨,誰都無法深人瞭解。 韓玉玲一笑道:「客人真是好見識,愚姊妹的身份極少有人得知,居然被客人從七星令箭上看出來了,愚姊妹是七十二峒總降頭師,也是降頭術門第二百七十三代掌門人!」 梅玉哦了一聲道:「流傳有這麼久了嗎?」 韓玉玲道:「是的,相傳本門為三國時蜀相諸葛武侯所創,他五月渡瀘,深人苗區,七擒孟獲之後,惟恐孟獲又叛,乃留下一些奇術,世代相傳以制苗人,所以本門的開門祖師,就是孔明先生。」 「這……姑娘怎地不在苗區呢?」 韓玉玲一笑道:「苗區廣大得很,川中雲貴,只是一部分而已,西南諸夷,都有我苗家兒郎,幅員之廣,不遜中原,人員之多,也不下華夏!」 梅玉自從辟居海外之後,眼界大開,倒是相信此言不虛,尤其是足跡遠及麻六甲、蘇門答臘等地之後,才知道天外別有天地,古人僅以中華為宇宙中心,實在太淺薄了。 因此他倒是一拱手道:「姑娘說的是,敝人不知道姑娘有此等顯赫之身世,倒是失敬了!」 韓玉玲卻輕輕一歎道:「這不過是我自我解嘲而已,苗域雖大,都是窮山惡水之地,苗人雖多,都是凶蠻未曾開化之徒,跟中原是不能比的!我這總降頭師雖能操握住他們的生死,卻無法號令驅策他們,跟中原的皇帝,畢竟是不能比的。」 梅玉聽得一怔道:「姑娘怎麼想到要跟中原的皇帝去比較了。」 從未開口的韓金玲卻道:「有什麼不能比的,中原的皇帝也沒什麼了不起,朱元璋也是我先祖的部下而已!」 梅玉更為吃驚,韓玉玲微笑道:「提過去的事沒多大的意思,不過舍妹倒是不吹噓,先高曾祖韓林兒,曾祖韓山重,朱元璋是跟著他的舅父郭子興起家的,郭子興卻是先曾祖的部將! 「韓林兒仗著白蓮教最先在元末舉事,其子韓山童為繼,郭子興是韓氏的部將,這倒都是事實,不過沒人提起,因為太祖得天下之後,將各路抗元的義師先後吞併,凡是自主為王的人,幾乎全部加以族滅,而且還全力搜捕遺孤,加以撲殺,因為太祖最信服一件事,就是斬草除根,那些家庭的權勢被奪,先人被殺,仇恨結得很深了,不是任何方法可以化解的,只有除乾淨了才會天下太平。」 梅玉感到無言可談,只有一陣苦笑,韓玉玲笑笑道:「所以愚姊妹才會萬里迢迢,跑到異城來安身,我們若是仍然在中原,恐怕早被錦衣衛給搜出來了!」 梅玉只能道:「二位請放心,梅某不會為難二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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