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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她是陪老子喝酒,老子又不要她喝酒,會不會喝有什麼關係,老子不能為你們壞了規矩,老子在桃葉渡口包下了一條船,叫你老婆跟老子走吧,明天早上你到桃葉渡口來接人吧!」他說話不給人半分商量餘地。

  梅三弄歎口氣道:「七爺的意思是不叫愚夫婦在這兒混了,菊花,跟各位老爺們道個歉,咱們收場子轉碼頭好了。」

  李七將眼一瞪道:「梅三弄,你要走?」

  「愚夫婦不想走,可是七爺的規矩太大,愚夫婦實在無法遵守,只有換地方。」

  李七冷笑道:「你們唱了三天了,若不是照規矩孝敬一番,七爺以後還能在這兒混嗎?」

  茶棚子的執事也過來道:「梅三弄,七爺要你老婆去喝喝酒,也不會少了一塊肉,你不妨去打聽一下,那些過路的江湖班子,誰沒對七爺孝順過,你們只要讓七爺高興了,長日子不敢說,一個月之內,准保可以天天賣滿座。」

  梅三弄沉下臉道:「我姓梅的窮途末路,叫老婆拋頭露臉出來賣唱,已經夠沒出息了,我不能叫她再做這種事,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菊花兒,咱們走!」

  粉菊花嚇白了臉,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想離開。

  李七也犯了性子,冷笑道:「七爺要留人,還沒人敢說個不字兒,來啊!兒郎們,給我把粉菊花請到船上去。」

  有兩個幫頭的漢子上前要拉人,但粉菊花敢有兩膀子力氣,居然拉她不住,李七哈哈大笑道:「看不出這小娘子還有兩下子,七爺最喜歡潑辣貨,非要擺平你不可。」

  他支開旁人,上前展開拳腳,只幾下子,一拳打在粉菊花的領下,將她打倒在地。

  梅三弄也忍不住了,上前跟李七動上了手,他的拳腳較粉菊花高明二點,跟李七交手了十幾招後,一腳把李七踢了個跟頭,跟著上前一拳,敲在李七的太陽穴上,把他打昏了過去。

  那些幫閒的漢子,見李七也被擊倒了,倒是不敢再逞蠻,上前扶起了李七,拋下了一堆狠話走了。

  茶棚的管事愁眉苦臉地道:「梅老師,你這下子亂子闖大了,李七是夫子廟的地頭蛇,他的人多勢眾,今天他們不知道你們夫婦會武功,所以空著手來的,日後他若是帶人拿傢伙前來,你抵敵得住嗎?」

  梅三弄苦著臉道:「秦二爺,你也看見了,我是不得已的……」

  秦二爺道:「現在不是談是非的時候,我只問一句,你們夫婦的功夫如何,架不架得住群毆?」

  梅三弄苦笑道:「我們只會一些粗淺的防身武功,今天打倒李七只是僥倖,哪裡能跟這些忘命之徒拼勇賭狠。」

  秦二爺搓著手道:「那你們還是快溜吧,馬上離開南京,李七若是不把你們趕走,他在夫子廟就不能混了!」

  梅三弄連聲道:「是!是!我們立刻就走。」.秦二爺道:「你們要走就趁快,下江是不能去的,鎮江府的過山龍李俊是李七的堂兄弟,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只有往上游跑,蕪湖的馬三江跟李七有梁子,到了那兒,你們趕緊去拜碼頭,說不定還能庇護你們一點。」

  梅三弄夫婦謝了他,趕緊地走了,到客棧裡結了賬,收拾了一下衣物,連夜搭上一條江船走了。

  夫子廟是多事之地,這個消息自然會傳到司太極等人的耳中。

  他們倒沒在意,因為梅三弄在夫子廟獻技已經三天了,而梅玉卻是昨天才失蹤的,以前一直在大內密探的監視中,兩個人扯不到一堆去。

  再者,那天動手的情形也有人目睹,李七是個混混,略通拳腳,卻不見得高明。梅三弄打倒了他,也是高明有限,梅玉是目下最有名的劍客,手下不至於如此稀鬆,最重要的一點,是梅玉心高氣傲,絕不肯自降身份到如此地步!他們自然也沒放鬆這兩個人,知道他跟那個女的同居一艙,睡一張床,便再無所懷疑了。

  梅玉雖是出身膏粱,倜儻風流,卻極重羽毛,秦淮紅粉,曲巷娼女,梅玉雖然都曾光顧,卻從不跟她們不三不四過,所以這個梅三弄絕不可能是梅玉。

  在船上,梅玉卻的確和姚秀姑共一張榻,兩個人也曾肌膚相親過,梅玉比這位老大姐還小六歲,內心裡對她是充滿了一片尊敬,由敬而生愛。

  梅玉是個很負責任的人,姚秀姑是個媳婦,當然也沒人禁止她改嫁,事實上兩個人經過了幾個月形跡不離的相處,情愫早生,只是缺少那種綺情而已。

  梅玉靠在姚秀姑的手臂上,低聲地道:「大姐,我感到很對不起你,惟有生死永不相負。」

  姚秀姑卻頗為理智地道:「兄弟,別說這種話,江湖兒女,談不上那些,我若要嫁人,便不會等到現在,目前是為了形勢必要,我們必須在一起。」

  梅玉急了道:「大姐!你怎麼這樣說,你知道我的心。」「我知道,但我們不必談這些,未來歲月多艱,我們不必想太多,大姐是心甘情願把一切交給你,但是不想嫁給你……」

  梅玉正要開口,被姚秀姑用手掩住了道:「兄弟!人之相知貴在心,只要我們彼此有心,言語便是多餘的,我想我們大概是擺脫了偵騎。」

  「是的,我想也差不多了,船上雖然還有一二耳目,但不是重要的人物,人家沒把我們放在眼中,這都是大姐安排得好。」

  「那是李七配合得好,若非他受過你的大恩,他也不肯幹的,這等於是砸他的招牌呢?」

  梅玉輕歎道:「我只不過幫了他一點小忙,說不上恩惠,最主要的是我看他這個人熱誠可交,訂下了交情而已。」

  「你以侯爵世子之尊,折節下交,這份知己之情就很難得了,無怪他肯捨命以報的。」

  梅玉一歎道:「草莽市井之中,頗不乏忠義可敬之士,我跟他的交情固然可貴,最重要的還是他對幫助大哥這件事很熱心。

  「我跟他談到這個計畫時,他說了——小侯,李七只是一介匹夫而已,您提拔我,讓我能為皇帝盡點力,李七就是拿性命巴結上,也沒第二句話說。」

  「他是建文皇帝的忠貞子民嗎?」

  「那倒不是,他對哪一個人做皇帝都沒意見,只不過他是個小人物,覺得能夠在轟動天下的大事中插一腳,深感有榮焉,如此而已。」

  姚秀姑一歎道:「只可惜建文皇帝太謙遜了,他這一番出力,很可能默默無人得知的呢!」

  「他也說過了,他不望富貴,只望將來!」

  「將來也沒個著落呀!」

  「他所望的將來不是著落,只希望他日對兒孫輩談起生平時,有一點值得驕傲的事。」

  「他有兒子嗎?」

  「有一個,今年才十歲,他向我保證,十年之內,不向任何人提及這件事,在他兒子成人後,他一定要告訴兒子這件事。」

  「十年之後,若是建文帝毫無舉動,他說了出來,很可能會犯下滅門大罪的。」

  「人生一世,草長一秋,他求的只是那一點而已,只要能在兒子面前挺得起腰,他不在乎其他的。當然,他也懂得厲害的,有些話關起門在家裡說說而已。」

  姚秀姑輕輕一歎:「其實我們不必替他去擔心了,我們自己的處境比他危險上百倍都不止。」

  梅玉概然道:「我是為了大哥這個人,他認識我時,還是至尊天子,可是他卻沒有搭一點架子,以兄弟視我,就為了這一點,我也少不得拿一輩子巴結他了。」

  兩個人又陷入了一陣默然。

  岸上人聲吵雜,卻是已到蕪湖,他們略事收拾,就下岸而去,住了一間小客棧後,立刻去拜訪當地的土豪三角蛟馬三江。

  馬三江的地盤就在碼頭一帶,梅三弄奉上了二十兩銀子的見面禮,也說明了在金陵得罪了李七的經過。

  馬三江倒是很夠意思,收下了拜帖,退還了銀子,而且很客氣地道:「梅先生,你能把李七揍一頓,就是我姓馬的朋友了,你們在這兒做生意好了,兄弟敢擔保絕沒人敢動你們一根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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