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明珠劫 | 上頁 下頁
四六


  所以他仍然在不斷的追求,在長安市上一些名媛貴婦經常出沒的地方,他也常挨了去,設法覓尋新的物件。

  他相信總會遇上一個人,能給予他富貴的。

  以他俊秀的外貌、豪華的穿著、甜蜜的言詞,倒是很容易引人注意,而且也釣上了好幾個名女人。

  只是令他很失望,那些女人愛他到了極點,但除了在金錢之外,誰都無法給他其他的幫助了。

  他像是那些女人們心愛而秘密的玩具,除了自己之外,誰都不肯讓別人知道,自然更不可能向她們有勢力的丈夫推薦了。

  劉立群只是氣沮,卻沒有失望。

  他還是繼續地追求下去,而且,他也有著一個願望,他想交遍長安市上的名女,來作為一種自我的補償。

  「天下沒有找得不到的女人,也沒有我征服不了的女人,更沒有一個能拒絕我第二次約會的女人。」

  這是劉立群的豪語,他也夠資格如此說,凡是跟他一度春風的女人,就無法再擺脫他的影響了。

  只要方便或是環境許可,他始終是受歡迎的客人。

  即使環境不許可,她們聽說他要來,也會千方百計,偷空來跟他幽會。

  幾天不見,她們甚至於會找上門來,坐候終日而取得片刻的溫存。

  這天,是大佛寺的香期,東漢末期,佛教由西土天竺傳入,至魏晉而大盛,所以進香也成為長安婦女們的盛事。

  每逢香期,家家都盛裝以赴,名為禮佛,實際上卻是賽美去的。

  而長安市上的貴族子弟,登徒紈褲,也藉這個機會,大飽眼福,成群結隊地去品頭論足的。

  這當然會造成很多的故事,也發生了不少悲劇。

  但還是以歡笑居多,這原本就是歡樂的日子。

  劉士群自然不例外,他雜在人群中,不敢很特出,因為他認識的人不少,都是有交情的,他怕她們會找上他。

  劉士群並不反對敘敘舊情,但必須等一無所獲之後,今天,他是出來獲新人的,此刻還分不得身。

  鬧鬧嚷嚷的擠了一天,劉士群顯得有點意興闌珊,他看了不少的女人,她們也都很美,有些是認識的,有些雖無深交,卻也知道的,但沒人使他動心。

  交往多了,他的眼界也高了,那些嬌滴滴的美人,望去儀態萬千,等到裸身相見時,都是那麼庸俗了……。

  先是貪得像頭浪,然後喘得像豬,最後倒在一邊,像是條刮了毛的死豬,既無生命,又無靈性。

  初來長安時,他曾為她們顛倒過,現在,他太瞭解她們了。

  漸漸的,開始有點厭煩她們,因為這些女人在他面前時,把她們人性中最醜惡的一面都表現出來了。

  在一個男人的眼中,女人最可怕的時候,就是她們情欲達到高潮的時候。

  女人最惡劣的時候,也是高潮巔峰的那一段時間,那時,她們只是唯性的動作,完全失去了女人的美感與動人的的魅力。

  劉士群離開了人群,走向一條小徑。

  忽然在竹林間傳來一陣女子嬉笑的聲音。

  劉士群他並沒有什麼企望,只是出乎本能的輕輕走向發聲處,藏身草中,從竹枝間疏中窺去。

  他的心突然像靜止了跳動,整個世界也似乎靜止了,因為他看見了一個女人,一個美極美極的女人。

  天氣很熱,這個女人也許是玩得太高興了,流了一身汗,濕透了她的羅衫,所以帶了一群侍兒,在這林中無人處更衫。

  待兒們分散在四面警戒著,卻偏偏漏了這面。

  那女人輕輕地脫去了身上的濕衣,用待兒帶來的玉瓶中的冷水淋沐她那美妙的胴體後,又用一方輕紗輕輕地抹幹水漬,而後再穿上乾淨的衣服。

  那張臉、那副身體、那肌膚色澤,已不是人間所能有的。

  劉立群交往過的女人大多了,每一個都是人間絕色,但是跟這個女人一比,就像是放在土礫中的美玉明珠。

  使人一眼望去,但見珠玉之光澤,而不知有土礫的存在的。

  那女人更衣之後,不經心的向他這邊望了過來,而且還嫵媚一笑,露出了兩排雪白的牙齒……

  劉立群不知道她為何而笑,更不知道她是否已發現了他。

  他身不由己地跪了下來,伸出兩隻手,虔誠而莊嚴地膜拜著,哺哺地道:「仙姑!仙姑!凡夫俗子,絕非存心冒犯,只是無意行經此地而已,善望饒恕唐突衝撞之罪!

  仙姑請千萬恕罪!」

  他倒不是發了癡,在他的腦海中,人間是不可能有這麼美麗的女人,只有在天上仙宮,才有這麼美的女神。

  他讀過屈原的、宋玉的辭賦,對其中許多描述女神仙姬的許多縹渺旖麗的章句辭藻,有關神秘的嚮往。

  他一直想著能見到這麼一位女神,年事漸長,他也有機會接近了許多女人,都是被人稱為尤物的女人。

  但他始終沒有激起楚人辭賦中的感受,使他明白了那只是居在天宮中的仙女,仙凡路隔,他只能遙望雲天,空寄相思!

  突然,這天上的仙女來到凡間,活生生地站立在他的面前,叫他怎麼能不欣喜若狂,如癡如呆呢?

  那些待女們看見了他,嬌聲呼斥趕了過來。

  每個人手中都拿了竹杖,步履輕盈婀娜,而且她們就像是在那半人多高的草上飛過來似的。

  一個婢女穿著宮裝,嬌聲喝斥道:「大膽狂徒,居然敢擅闖仙境,冒犯仙子,罪該抉目杖斃!」

  一面說著,一面舉起了竹杖打了過來。

  劉士群雖是個書生,卻是個很壯碩的青年男人,雖然未習技擊,卻也有兩膀子力氣,開得了強弓,騎得了劣馬,身手頗為矯捷。

  他雖在色授魂予之際,卻也沒呆成木頭。

  自然他也不會乖乖地著挨打的。

  竹杖未落,他已站起跳開。

  可是那女婢的竹杖,竟似有魔法似的,半空中一個轉折,仍是追了上來,「啪」的一聲,打在他的腿彎上。

  將劉士群打得往前一屈腿,又跪了下去。

  另一名婢女也像粉蝶兒似的飛到,嬌喝道:「狂徒,你居然還敢抗拒避責,該加倍處罰於你!」

  原來的罪行,是杖斃抉睛,加倍處罰,難道還要在死後鞭屍不成?劉士群卻沒有這麼問她。

  他知道自己躲不掉,乾脆挺身受責了。

  奇怪的是竹杖打在他的身上,也不怎麼痛,可能是那仙子過來了,如他盈盈一笑,使他忘了疼痛。

  也不知挨了幾下,那仙子一揮手道:「住手!原來是位讀書的相公,你們退下。不得無禮!」

  那婢子止了手,卻不滿意道:「仙子,那他就更該死,讀書相公乃斯文中人,就該知書達理,懂得非禮勿視,非禮勿行之禮,他卻偷窺仙子更衣……」

  劉士群忙抗聲道:「仙姑這就太冤枉小生了,小生途經此地,只是與仙子湊巧相遇,就是怕驚了各位,才藏身草中。」

  「哼!你分明說的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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