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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這中年人穿著塞外牧民的裝束,雙目炯炯,一副精明的樣子,進來以後朝烏賽珍一彎腰道:「小姐,對不起,這是我管轄不周,才出了這種混帳,居然敢對小姐如此無禮,實在是死有餘辜。來呀,把他拖出去,不准埋,丟到沙漠上喂狼去,你們這些混帳東西,我一個不注意就跑出來鬧事,灌足了貓兒尿,居然對小姐都敢冒犯了。」

  黑山熊的眉心上開了個洞,紅的血水,白的腦漿,汨汩地往外冒著,瞪大了眼,似乎死得很不甘心。

  可是那些漢子卻都臉現畏懼之色,連忙把黑山熊搭了出去,烏賽珍眼瞪著這個進來的中年人道:

  「尤總管,你怎麼就在這兒殺人呢?」

  中年人彎彎腰笑道:「小姐,您是小王爺,這傢伙敢對您如此冒犯,就是犯了死罪,再說屬下是怕他發起橫來傷了小姐,剛才他的手已經摸到了後面……」

  烏賽珍又頓了一頓才道:「尤總管,我們牧場裡的人也該好好地管一下了,實在不像話。」

  中年人忙道:「是,是,屬下一定留意,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了,黑山熊這傢伙最近本來就不太對勁,沒事兒專往這兒跑,跟些不明不白的人來往,今天要是不做了他,往後不定會闖出什麼禍來呢。」

  烏賽珍想了一下,手指看小金寶道:「還有這個女人,我交給你,給我好好問間,看她是什麼來路,為什麼要跟黑山熊勾結在一起,故意製造事端?」

  中年人忙道:「是,屬下把她帶回牧場問去。」

  小金寶臉色如土,連忙跪了下來道:「小王爺,這不關我的事,是有人叫我這麼做的。」

  那個姓尤的中年人,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另一隻手掌就摑了上去,拍拍幾聲,小金實的半邊臉就腫了起來:「臭婊子,難怪你敢打黑山熊的嘴巴,原來有人給你撐腰,說,是誰叫你這麼做的,如果你不說實話,老子砸扁了你。」

  他的眼睛瞪得像一對銅鈴,滿臉凶相,看樣子真能把人給撕成兩半,小金寶這時再也不潑了,可憐兮兮地猴在地下,連哭都不敢哭,姓尤的見她不開口,提起手來又要打下去,她才叫道:「我說,我說,是……黑山熊。」

  「什麼?是黑山熊自己?」那個姓尤的神氣已經相信了,因為他的手已經鬆開了,追問這一句,只是為了怕人家不相信而要小金寶作更詳細的解釋。

  「是的,他說他要找關家的碴兒,又怕沒藉口,才叫我故意跟他鬧起來,躲到這位爺的身邊兒去的。」

  這理由倒是說得過去,而且黑山熊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就更沒理由推駁了,姓尤的中年人向烏賽珍哈哈腰,陪個笑道:「小姐,您聽見了,黑山熊的確該死。」

  烏賽珍寒著臉:「好了,尤總管,把她轟出寨子去。」

  小金寶又跪了下來:「小王爺!求求您,別趕我走,我自小兒就沒了爹娘,被人賣來賣去,好容易在這兒立了根,混成個自由之身,您把我趕出去,又得落在人家手裡,這一輩子也不得出頭了。」

  烏賽珍倒是一怔道:「你在這個地方倒是能出頭?」

  小金寶抹著眼淚道:「這地方雖然苦一點,可是賺錢容易,牧場裡的爺們雖然脾氣躁一點,花起錢來都很大方,我把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才頂下那個窩兒,只指望等他個兩三年,好讓下半輩子有個著落。」

  烏賽珍似乎不太明白,巴山虎這時可就神氣了,笑笑道:「小王爺,您或許不明白,這一片土城是周圍四裡地唯一的歇腳所,在沙漠裡混生活的人,都是一年半載看不見女人的,到了這兒,只要有個娘兒們,還會在乎錢嗎?何況托了兩家牧場的福,在這兒沒有那些地痞流氓,土棍吸血蟲,他們賺到的每一塊大洋,都是自己的,在別處的娘們賣一輩子皮肉,也沒這兒一年的收入多,以前有幾個娘兒們在這兒幹了三四年,都是用駱駝載了大洋錢走的。」

  烏賽珍笑了起來:「照這麼一說,這兒竟成了個金礦了,可是多少年來,這兒還是老樣子,沒見繁榮起來啊?」

  巴山虎笑道:「就這麼大一片地方,那麼幾間屋子,往那兒發展去?西寨那二十家半開門,多少年來就維持著那個數目,去了一個頂上一個,沒見少過,也多不出來,別瞧那一間破木房子,頂費在內地夠買個像樣的小四合院子了。小金寶來了還不到半年兒,大概才撈回本兒,小王爺要是可憐她,就讓她在這兒混下去吧。」

  烏賽珍道:「原來西寨那一排屋子都是賣淫的,難怪那邊一直都在鬧事,也難怪我爹不讓我上那兒去。」

  巴山虎笑道:「小王爺,您是多高貴的身份,怎麼能上那兒去呢,這個小金寶……」

  烏賽珍道:「我可以不攆她,不過以後也沒那麼好賺了,酒色每為淫盜之媒,我要整個地拆了那一片宅子。」

  姓尤的中年人連忙道:「小姐,那怎麼行呢?」

  烏賽珍道:「怎麼不行,我查過帳契了,那是我家的產業,我有權利這麼做的。」

  姓尤的道:「小姐,那二十三間木屋每年的租金是牧場裡十分之一的收益,一半的員工薪俸是用這筆帳開支的。」

  鳥賽珍吧的一聲,把馬鞭用力抽在桌上,臉上帶著一層怒色道:「烏家牧場下賺這種作孽錢,難怪關天月罵我們家男盜女娼,氣得我差點沒跟他拼命,原來還真有這種事,不行,我回去告訴爹後,一定要他拆。」

  姓尤的笑道:「咱們只管收房租,規規矩矩的賺錢,那沒什麼可笑人的,至於人家租了屋子去做生意,可不關咱們的事,這些女人不是咱們家養的,姓關的怎麼說也礙不著咱們。

  關天月要是再說這種話,小姐盡可拿大耳括子打他,問他憑什麼這麼糟蹋人?」

  烏賽珍怒道:「憑事實,那排屋子要是乾乾淨淨的,又憑什麼收這麼高的租金,雖然我們沒開娼館,但骨子裡跟我們家開的有什麼兩樣?還有,關家的馬匹常在我們的牧場裡出現,有一回連小玲的一捧雪也叫你們給牽來了,要不是我自己點數,就被你們給賣了出去,男盜女娼,人家罵得一點不也錯,我憑什麼跟人爭去,現在關天月就是打我的耳光,我也只好認了,我還敢跟人說什麼?」

  姓尤的低下頭沒有說話,巴山虎也不敢說什麼了,因為他發現很多人的眼睛都狠狠地盯著他。

  白振英覺得應該說話了:「烏小姐,我想關大哥是出於誤會,他跟你一樣,對內情並不瞭解。拆房子實在大可不必,娼妓是一種最古老的行業,更是一種天賦的社會關係,所以有人說:『有人類的地方,就有娼妓的存在。』動物在求偶的時候,還知道用食物或其他的物件去取悅異性,這是最原始的娼妓制度出發源,北極的企鵝在求偶時,公鵝會潛到水裡去找尋圓形的小石子獻給雌鵝,以博取一歡,可見這是一種自然的行為,何況在有的時候,娼妓的存在,可以避免很多糾紛衝突的發生。」

  巴山虎連忙道:「白爺說的是,寨子裡有了這些女人,可也省了許多事,別的不說,光是兩家牧場裡,就有幾百個光棍,要是沒有一個地方讓他們泄泄火,很可能會鬧出大禍來,早些年常跟維吾爾為調戲婦女的事衝突,近年好多了,不也是大夥兒的玩心有了寄託嗎?要不然,老王爺是鎮上的地方官兒,對這種事兒不會放任不管的。」

  他總算能說會道,把烏賽珍臉上的怒氣給說平了,頓了一頓後方道:「尤總管,這鎮上的房租是誰來收的?」

  姓尤的忙道:「是巴瑪大爺,所有的帳目也是他經手。」

  烏賽珍一聲冷笑:「他能管帳?超過了十個手指頭的加法,他就算不過來了,還能經管帳目,還不是由著你們唬弄去,只要兩皮袋子酒,他連自己是誰都忘了的人,能經手這筆帳目,難怪咱們家裡永遠都是筆糊帳了。」

  尤總管乾笑了一聲道:「小姐,因為這兒是夫人的牧地,巴瑪大爺是族裡的長老,非得借重他不可,鎮上還有一半營業是族人在經營著,他們只聽他的。」

  烏賽珍冷笑道:「他們聽不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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