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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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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終於亮了,狼群已經退後一頭都不剩。李諾爾檢視了一下四處的獸跡,歎道:「狼王一死,他們分成了三堆逃散,奔向不同的方向;這一群雪狼恐怕維持不了多久,就會滅種了。」 杜英豪道:「怎麼會呢?它們若是分散了,生存地域更廣,應該繁殖得更多,更快才是。」 李諾爾一歎:「不是這麼說的。它們之所以要群居,全由環境使然;它們的敵人太多,若是沒有足夠壯大的實力,就會變成被狩殺的物件。」 「它們還有些什麼敵人呢?」 「深山的虎豹熊蟒,都是它們的敵人,零星小群,便無法抵擋大獸的吞噬,但最大的敵人則是人。雪狼皮很貴,雄狼的鞭更是壯陽補虧的靈物。獵人捉到了雪狼,視為至寶,山居的人家對它們也視同寇仇,遇上了落單的,絕不會放過。」杜英豪歎了口氣道:「那也沒辦法,對驅散它們我很抱歉,但我不是佛祖,不能為了救它們的饑餓,把我的身體去它們。」 他是想說笑話,沖淡一下氣氛的,但是卻沒人笑得出來。大家看了那雪白的美麗體在原野上暴露,心中都感到一陣歉意;雖然,昨夜他們已飽受驚恐,但是山原是它們的生存領域,是人侵犯了狼的生存,因此,每個人多少有點犯罪的感覺。 只有兩頭狗最高興了,在前面汪汪地叫著,起勁的跑著,好像是鑣局裡的趟子手過山喊鑣,而這鑣局又是最罩得住的,喊聲中有示威之意。 它們深通靈性,一開始就似乎知道這一行人中,杜英豪最有地位權勢;因此,它們對杜英豪也最服從,歇下時也時時獻媚似的向杜英豪親熱,杜英豪也很喜歡它們。 這時見它們走得遠了,怕它們遭遇危險,忙拍馬追了上去。三個女的則因為剛談到一個有趣的話題,不想停上,沒人追上去。 李諾爾與賴正榮則要照顧輜重的驢馬,因為它們發了性子,不肯前行,一時沒在意;趙之方則因為年紀大了幾歲,精神不足,一夜沒睡好,這時更懶得動了。 杜英豪追出了好遠的一段路,發現兩隻狗在對著一叢雜草吠叫,像是裡面藏著什麼東西似的。 杜英豪下了馬。倒也深懷戒心。他手中持著一把獵又,便試探著向草叢中刺去,裡面發出了一陣低稚的叫聲,充滿了憤怒與悲哀。他用叉柄將草撥開了一點,終於看見了兩團白色的小身體。 是兩頭小的雪狼,雪自可愛,而且爪子上已有血跡,想是昨夜緊急逃去時磨破的。 它們雖已斷奶,卻還不足以脫離母親的照顧而獨立生存,現在卻躲在這裡,想必是它們的母親已經遭到不測,而且就在不遠的地方。 他把兩頭小狼抱了起來,放在馬腳下面,同時還叫一頭狗兒看好它們,不讓它們亂跑開,自己卻帶著一頭狗兒,繼續撥草前進。走了有十幾丈處,終於看見了母狼的體,卻是被一支利箭,穿透了胸腹,而且還被倒吊在一棵樹上。杜英豪十分訝異,他知道這必然是人為的,而且可能是山中的獵戶幹的事兒。 殺死了母狼,何以不及兩頭小狼呢?而且把狼吊在這兒,又未免太殘忍了。 杜英豪正想走過去解下來,腳上忽然一陣奇痛,像是被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了腳踝。 杜英豪沒有去探視以前,就知道自己中了捕獸夾的圈套。那是兩個半圓形的鋼環,相疊重合,在接觸之處呈鋸齒狀,就像是人嘴中上下兩排牙齒一樣,下端用彈簧撐開,用一根小鐵栓撐住,平放在草叢中,然後用短鐵鍊系在一根深釘入地下的鐵樁中,安置在獸類經常出沒的途中。野獸一不小心踏上去,把卡栓踢動,彈簧的力量把鋼齒圈彈合,夾住了獸腳,鋸齒咬進皮肉,無法拉脫,只有在那兒等著獵人來捕捉。 不過,也有較為聰明的動物,被夾住後,狠下心來,咬斷被夾住的肢體而脫身的。 杜英豪自己也曾裝過小型的,用來捕捉狐免,所以他知道自己被夾住後,立刻咬牙忍痛,穩住身體不動。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措施。這種大型的捕獸夾是捕捉虎狠等猛獸的;而一頭受創的猛獸,掙扎時的力量很大,一條鐵鍊未必能拉得住,很可能會被它拉斷鐵鍊,帶著夾子逃走,因此一定還有些其他裝置。 那頭母狠的體也給他很多的警惕,狼身上的箭不是人射的,而是連環的機關裝置中射出,以免它中了圈套後又掙扎逃走。 這類裝置多半是連在圈套上,牽動機關,就能裝置在暗發的弓箭剌出,而弓箭的範圍,也必然是在圈套四周。 杜英豪沒有動,只慢慢地移近了圈套,用手分開浮草,果然看見鐵錘的樁上還打了一條細繩子,鐵鍊如果拉直的話,細繩就會扯斷,勢必會引發第二道埋伏。 杜英豪先看了自己的腳,又細心地研究了一下那具圈套,還好,這是捕大獸的,齒牙的咬口虛有三寸來寬的距離,那使被拉住的野獸,只受輕傷,不至斷骨殘肢。這是很聰明的設置,因為野獸受了重傷,就舍肢而去,只受一些輕傷,它是下不了狠心自殘肢體的。杜英豪發現自己受傷也不重,腿骨沒有斷,更幸運的是皮肉傷的也不嚴重,那是因為他穿的反靴質料很好,經過特殊的鞣制,柔軟、堅軔而溫暖,內層還襯了一層金絲夾頭髮的裡子。 這是柳小英送給他的。這位女劍客雖然因為情勢所趨,嫁給了那位揚州首富,但內心之中,對杜英豪始終還有著一片情意,聽說杜英豪將有北荒之行,特地送上這雙靴子。它不但可避兵刃、水火不侵,而且能防上毒蟲蟻獸的傷害。 柳小英的主要目的只是給他保暖,因為這雙靴子還具有絕佳的保暖作用,冰雪不透,效用還勝過長自三寶之一的烏拉草。 杜英豪先伏下身子,把細繩的一端慢慢解開。那是他的小心,而這小心果然有用。 細繩的彈力也很強,一個夾不住,由指縫中滑出,立刻就是一陣嘎嘎聲,無數枝的強箭,由他的身上擦衣而過。 假如他被夾住後,用力一拉,或是剛才沒有伏倒下來,此刻他一定跟那頭母狼一樣,滿身是箭。 箭射完後,杜英豪才慢慢地板開鋼齒套,把自己的腳扳了出來,褪下靴子一看,還好,只有兩塊淤青以及些微的擦傷而已。 他身上的藥物很全,立刻倒了一些金創藥,並撕下了一片衣襟包紮好。試著跳了兩步,發現只有一點痛,走路略感不適。 不過,杜英豪心中很生氣。 這個安置圈套的人太沒公德心了。 裝鐵夾子捕獸,除了不可安在路途上之外,而且在附近還要插上明顯的標誌,警告行人,以免不小心被夾住了。他記得有個瓜農,因為所種的西瓜常被人偷走,一氣之下,在瓜田裡安了幾具捕獸夾,結果雖然把偷瓜賊抓住了,那瓜農仍然挨了一頓板子,賠償了偷兒的醫藥費用。 那縣官所持的判由,就是因為瓜農安裝害人的陷阱,未曾設立警告,偷兒侵入瓜田固然不對,然而不是偷兒,也可能走過來看一看那些成熟的瓜兒,這瓜農防衛過當,蓄意傷人,居心不善。 這個判例引起很多人議論,但最後還是支持縣官的人多,因為這種設陷阱人的裝置太過歹毒,有傷天理。而這兒不但把陷阱設在已成的小徑上,更還不加標示警告,裝了更為歹毒的暗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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