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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第二十一章

  聶大夫的居所不能說是豪華,但絕對地雅致,即使是一件小小的擺設,也必定是放在最適當的地方,恰如其分的顯示出它的優點。也顯示出女主人高度的藝術修養,面對著這樣一個完美的女性,陳秀蓮幾乎要原諒項樹中的變態行為,長期地壓抑著對所愛者強烈的愛慕,而又天天跟她在一起見面、生活,那是會令人導致瘋狂的。

  魯薏絲是經過化裝而去的,那只是經過淡淡的修飾,染了頭髮,把金褐色染成了耀眼的金色,穿了一件白紗的長晚禮服,帶了真珠的耳環與真珠項鍊,西方女子宜遠觀而不宜近賞,但魯薏絲卻沒有這個缺點,她的皮膚既白而細嫩,竟同時兼有了東方女性的優點。

  當她們在家裡化裝完畢要出發的時候,葉長青第一個吹起了口哨,吃驚地道:「魯薏絲,你使我嫉妒了,不是嫉妒你的美,而是嫉妒將要跟你在一起的人,將來你要是談戀愛,告訴你的男伴千萬要小心,如果在我面前跟你表現得太親熱,我也會殺人的。」

  魯薏絲對著鏡子照照笑道:「你別耽心這個問題,我不會去愛上別人的,我現在越看自己越美,捨不得再去愛別人,我要跟自己談戀愛。」

  馬佳琍也笑著道:「這是我生平最得意的一次化裝,把家政學校所學的一點本事,加上以後自己進修的學問,全部都用上了,完成了之後,我忍不住想哭,因為我把才氣一下子都用盡了,以後恐怕再也無法完成同樣的傑作了。」

  葉長青強拉著魯薏絲擺了幾個姿勢,照下了各種角度的相片,而且全部是彩色的,完後笑道:「我要放大了送去參加攝影展,標題就叫「微笑的海倫」說不定還可以得塊金牌獎呢。」

  基於這個靈感,魯薏絲也有了新的名字——海倫·史邁爾,那是從英文微笑的海倫音譯過來的。

  被介紹聶大夫時,就用了這個名字。她的美豔使聶大夫眩惑了,也使項樹中眩惑了。

  聶大夫親熱地握著她的手:「海倫,你真美,王小姐說你在學校裡很寂寞,我現在相信了,像你這麼美的女孩子,應該是塵世無匹,怎麼不寂寞呢?」

  陳秀蓮也笑著道:「在學校裡大家都說她是希臘神話裡那個特洛伊城的海倫,只是找不到一個現代的巴里斯王子來匹配她。」

  晚餐是聶大夫親手調製的,夠得上精美兩個字,因此她們吃得很愉快。

  在進餐時,項樹中一反沉默,滔滔不絕地講著話,他的學識淵博,有時用英語,有時用法語,有時居然用到西班牙語,這些語言難不倒魯薏絲,因為她出生在北歐,這些語言本就是普遍地使用的。

  陳秀蓮也懂,但是她不能表示,因為她只是一個書院的女學生,表現得太多就不適合了,所以她只是微微地笑著,聽任魯薏絲一個人占盡了光芒。

  假如陳秀蓮跟魯薏絲不是另外心懷「鬼胎」,這將是一頓非常愉快的晚餐,而項樹中更是一個非常理想的男伴。

  他博學而多藝、英俊、斯文而有禮儀、談吐風趣,魯薏絲似乎也被他吸引了,眼中閃出了熱情的光。

  餐後,在佈置得極有十八世紀氣氛法國式沙龍的小客廳中小坐,啜著濃香的咖啡,聶大夫彈了一闋月光曲。她靈活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著,敲擊出一連串美妙的音符。幾乎把樂聖貝多芬的靈感全捉摸住了。

  陳秀蓮深深為聶大夫的音樂造詣吃驚了,但是也替魯薏絲擔心了,她雖然絕頂聰明,什麼都懂一點,但究竟缺乏深度,尤其是古典音樂方面,她就沒有什麼修養了。

  那是假裝不來的,尤其是在聶大夫如此一位具有高深造詣的演奏者面前,假如不是真正由內心激起的共鳴,很難恰到好處地表達出心怡的欣賞,而魯薏絲顯然也不想偽裝,她只是禮貌而又漠然地坐著。

  當演奏完畢時,聶大夫在陳秀蓮的讚美後笑道:「海倫!你似乎不喜歡音樂。」

  魯薏絲一笑道:「不!我喜歡音樂,只是不喜歡古典音樂,也不喜歡鋼琴演奏跟女高音獨唱,這兩者在我說來不但是陌生,而且有受罪的感覺,對不起,聶大夫,我這麼說太不禮貌了。」

  聶大夫和藹地笑了:「怎麼會呢,我最欣賞年輕人的坦率而不善虛偽,這倒是我的失禮了,沒有問過你的興趣愛好就自行彈奏了,害你受了半天的罪,其實我是為了討好你才彈奏的,這架琴多年來一直是作為裝飾品,我有多年沒有彈奏了。」

  魯薏絲笑笑道:「可是您的指法還是很熟練呀,一點都不生疏。」

  聶大夫一笑:「的確,我自己也感到奇怪,荒疏了多年,技巧反而進步了,以前我從來沒有彈奏得這麼成功過,或許是你的美——給了我靈感,我覺得今天不是用手指在演奏,而是用我的心靈在瀉出那些美麗的音符。」

  魯薏絲歉然一笑道:「那我更感到抱歉了,竟然沒有跟您起共鳴。」

  聶大夫再度笑笑:「抱歉的應該是我,我也應該想到你是海倫,特洛伊的海倫,希臘神話中最美的女人,在你的時代裡還沒有鋼琴,貝多芬也沒有出世,自然不能用鋼琴來演奏這支曲子,而希冀你的激賞的,海倫,你喜歡那一種音樂呢。」

  「比古典更古典的,民俗音樂。」

  「這倒是一種很奇特的愛好。」

  「是的,我的血統中有一半是北歐人,我的遠祖是威金人,那是一個粗獷而野性的民族,百分之九十的威金人從事航海,百分之八十的威金人是海盜,因此,我對北歐高原上的民俗音樂特別喜好,像蘆管做的牧哨,皮袋縫成的風笛,以及那些粗獷的民謠,節奏很簡單,卻能使人熱血沸騰,而想作一種原始的感情的奔放,正統的古典樂太嚴肅了,強迫人壓抑著感情,跟我的性格不太符合。」

  當她說出對古典樂不欣賞時,項樹中的臉上有一點失望,顯然是為她在音樂上的膚淺而失望。

  但是魯薏絲發表了她對音樂的見解後,項樹中的臉色卻開朗了,目中射出了奇特的光采,那是一種野性的共鳴,他的眼睛中流露出的神情是屬於獸性的,就像是一頭在求偶期的公狼,望著另一頭母狼。

  而魯薏絲回望他的眼色也是勇敢的,帶著鼓舞性的,那更使得項樹中瘋狂了。

  他以急切的口氣問道:「海倫小姐,你喜歡熱門音樂嗎?」

  魯薏絲微微一笑道:「不太喜歡,但是比較可以接受,因為它跟我所愛好的高原音樂有相似的地方,在這裡聽不到北歐情調的音樂,我只好將就以熱門音樂去代替了。」

  項樹中笑道:「我知道有一家沙龍,完全是世紀末情調,他們新到了一個樂隊,是從剛果來的,表現了原始的風格,二位願意去賞光嗎?」

  聶大夫忙道:「對!你們去玩玩好了。」

  項樹中回過頭來:「大姊不去?」

  聶大夫搖搖頭:「不了,那個地方我去過,是屬於年輕人的世界,我去了會掃你們的興,海倫,那地方倒是很過合你的,那完全是野性的旋律,野性的跳躍。」

  魯薏絲望瞭望陳秀蓮:「菲菲,你的意思如何?」

  陳秀蓮想了一下:「不,我不去,查理還在等我,他不喜歡那個地方。」

  查理是陳秀蓮杜撰的未婚夫,她知道項樹中己經入彀了,因此忙把這個莫須有的人抬出來作為推託拒絕的理由,也方便項樹中及早暴露出他的真面目。

  項樹中一笑道:「對了!王小姐,你的那位周先生怎麼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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