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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靳春紅輕聲笑道:靳春紅雖未見過鐵便先生,多少也有耳聞,展老先生乃武林素負盛譽耆宿,大概不應有前輩這等藏頭縮尾的行逕,再者展老先生鐵劍為記,從不離身……

  老者呵呵大笑道:給寨主這一說,老朽到真覺得愧顏無地了,老朽昔年名心未除,掛著一把鐵劍作幌子,近來已絕意江湖,那勞什子不久之前業已丟掉!

  靳春紅臉色一整道:如此說來前輩果真是鐵劍先生了!

  展翼捋須須笑道:區區微名,想不到還能驚動寨主!

  靳春紅臉色變為十分凝重道:前輩既是鐵劍先生,還請重拾鐵劍指教靳春紅幾手?

  展翼微笑搖頭道:不行!老朽已然封劍,發誓不再與人動手……

  靳春紅莊重地在身畔掏出一方小玉珮來,托在手中沉聲說道:前輩只怕要破誓一次,靳春紅以這方玉珮敦請前輩應約!

  展翼一瞥她手中玉珮,不禁訝聲道:寨主這方玉珮從何而來?

  靳春紅冷笑道:前輩應該不至如此健忘,三十年前前輩仗恃鐵劍,大展雄風,在家師頂上削下此玉時,曾有日後再作較量之語!

  展翼驚異一聲道,原來寨主是東海三……

  靳春紅沉聲道:家師並不諱言魔字,前輩也無須顧忌,為了前輩一劍之賜,家師及二位師伯埋首東海三十載,靳春紅離師之日,曾奉命要找前輩代作了斷!

  展翼猶在沉吟,靳春紅已嗆然拔出肩頭長劍,躬身朝前獻劍道:請前輩賜教!

  展翼想了片刻,搖頭笑道:這是老朽與令師的過節,寨主只怕代替不了!

  靳春紅作色道:玉珮在手,靳春紅即有權代表,前輩見佩應約,實無推託之由!

  展翼笑道:還是不行!老朽已極誓不再觸及兵刃!

  靳春紅怒聲道:前輩與家師訂約在先,這並不違誓,前輩若是吝于賜教,靳春紅只好先得罪了!

  語畢一劍挺刺,直取前心,劍尖未至,勁風先到,展翼趨避無路,只得伸出一雙食指,將她的劍風撥偏道:

  「老朽確實已經絕意不動兵刃,但寨主既然以佩為憑,老朽亦無法推託,倘寒主不以為老朽托大,老朽以指代劍如何?」

  靳春紅輕笑道:「以前輩之造詣,這徑寸鐵指,並不亞於三尺青鋒,靳春紅要放肆了!」

  語畢長劍連幌,漫天劍影中,先後攻出三招,這三招威挾風雷,氣勢無比,展翼輕輕一笑道:好!齊家的風雷劍進步多了!

  短指東敲西擊,將三招攻勢一齊化解,靳春紅雖是以長對短,以劍敵指,卻是一點都不敢怠慢,凝神屏息,極其莊重地一劍一劍劈將出去。

  交手近二十幾招,她淩厲的攻勢迄未能攻進展翼的指影中,不禁有些焦灼,清叱一聲,手腕忽慢,橫劍當胸,緩緩地掃過一劍!

  這一劍來勢雖緩,展翼卻反而凝重起來,直等劍刃將及,才舉指封出去,靳春紅冷笑一聲,劍勢突改,劍身轉直,又取胸窩,變招之快,恍如電光石火。

  可是展翼的動作更快,根本不見他手指如何翻回,已然一指反敲在劍葉上,叮的一聲輕音,靳春紅但覺虎口一松,劍柄已從握把最弱之處,躍躍欲脫,還虧她收招得快,才未曾掉落下來!

  展翼敲出一指後,負手向後,微微含笑道:好!真好!若非老朽又得秘笈,在劍術上大有進境,這一招非落敗不可!

  靳春紅卻臉色悽惶地道:看來老前輩昔年見賜家師的一劍之德,短時間是無法相報了!

  展翼泰然地望了她一眼,點頭道:東海三魔劍是好劍法,也收得好徒弟!

  靳春紅低頭不語,星眸中隱含淚意,展翼又歎了一聲道:唉!卿本佳人,奈何作賊!

  語畢衣襟飄飄,踏著堤上枯禿的殘柳,逕向蘇堤的方向走去!

  靳春紅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默不作聲。旁立的小婢不解道:小姐!那老頭子走了,要不要追上去?

  靳春紅慍怒地道:還追什麼?人已丟夠了,回去吧!

  兩個小婢見她的臉色不好,不敢再複多嘴,連忙到岸邊將小舟劃了出來,等靳春紅上了船,款乃一聲,雙漿再度劃破了靜靜的水面。

  這時金光萬道,紅日已升得高高的了!

  ▼第十章 從容卻敵笑談間

  小舟輕輕地漫進水塢時,兩邊的碼頭上已黑壓壓地站滿了高矮肥瘦,男女老少,各式各種的武林人物,這些都是江南水旱兩路的綠林瓢把子,一個個專程前來替總瓢把子祝壽,聽說靳春紅遊湖去了,他們又趕到碼頭上來恭迎!

  靳春紅已收起那股落寞失意的神情。更以一付笑臉,略點一下頭道:對不起!有勞各位久候了!

  大家連忙身折還禮,口中還紛紛地道:不敢當!不敢當!

  人群中擠出一個二十七八的青年男子,一身武士打扮,相貌還算堂皇,就是一雙眼睛賊溜溜地十分惹厭,這人正是崇明島上的水道頭領分水獺李方,讀過幾天詩書,略解一點文字,這時率先開言道:總瓢把子真是雅興不淺,整日住在湖邊,還有心情每天遊覽一遍,真所謂盡日青山看不厭了!

  靳春紅瞟他一眼笑笑道:李兄到底是秀才出身。出口成章,文武雙全!

  李方的確是中過一名秀才,後來被崇明島的老海盜孽龍許知遠看中了,認為他資質不凡,強擄了去收歸門下,李方居然也甘心落水,秀才不當當強盜,五六年間,將許知遠一身水陸功夫全學會了,更因為他機智百出,許知遠死後,他大權獨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全部基業,他眼高於天,唯獨對靳春紅特別傾心,靳春紅打遍西湖十三江,只是崇明島是自動歸順的,可是靳春紅對他也最討厭,從未假以詞色,今

  天一聲李兄,一句文武雙全,叫得他酥了半邊身子,連忙陪笑道:總瓢把子太謬贊了,屬下那裡敢當文武雙全之譽,倒是總瓢把子貌若天仙,技高才富,方不愧是……

  他一時想不到適當的形容字眼,張口結舌,漲紅了臉,蹩得十分難受。

  靳春紅見他那付怪相,心中更是厭惡,表面上卻存心要出他的醜,一雙秀目緊盯著他,笑意盎然,仿佛極為迫切地等待他的下文。

  李方乍遇寵,急得更是難受,抓腮撓耳之際,人群中忽然有人接口道:色藝雙絕!

  此言一出,人群中略有文字基礎的都忍不住嗤笑起來,靳春紅秀目一瞪,立刻去找那個說話的人,目光到處,卻又不禁一呆!

  這人竟是個生面孔,不過生得有趣,因為他太英俊了,劍眉朗目,懸鼻朱唇,別有一種英武之氣,與其他那些猥瑣的人一比,益顯得倜儻不群!

  靳春紅沒作表示,李方已怒駡道:混蛋!你不懂就別開口,胡嚼什麼嘴,色藝雙絕是用來形容歌伶的,你怎麼對總瓢把子如此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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