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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第九章 卿本佳人,奈何作賊

  時節正重陽,應是桂子飄香,菊黃蟹肥的季節,可是在風光如畫的西子湖上,卻已枯梗擎殘荷,呈現著一片瑟縮的景象。

  旭日初升,朝霞未幹,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蕩來一艘輕舟,舟尾是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婢操漿,中間坐著一個年華雙十的羅裳佳人。

  這位佳人以紅色羅帕包頭,耳垂明鐺,眉賽春山,目似朗星,加上一張吹彈得破的嫩臉,端的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只有她肩頭橫著的長劍,還現得有些英氣勃勃。

  雙漿割破平靜的湖波,掀起一道道的粼紋,向四周擴散,船身擦著枯荷,發出極為刺耳的聲音,然後又驚動了棲宿的群雁,撲刺刺地振羽飛起!

  舟尾靠右的一個操漿小婢,這時突然將木漿收起,含笑問道:小姐!今天朝那兒去?

  舟中的少女蹙眉想了片刻道:還是上鄂王墓吧!

  小婢陪笑道:那兒離總寨太遠了,今天是您的生日,多少英雄好漢都等著向您賀喜拜夀呢,還是在湖上隨便逛逛,早些回去吧?

  少女將眉毛一挑嗔道:叫你上那兒就上那兒!

  小婢連忙笑道:「是!婢子遵命!不過………讓客人在等著也不好!」

  少女余怒未息地道:誰管他們,等死也是活該,看著那一個個獐頭鼠目的樣子我就有氣!

  小婢見少女的神情不太好,自是不敢違拗,立刻手下加勁,直向鄂王墓劃去。

  鄂王墓是河朔嶽飛的埋骨所在,一代忠良名傳千古,死後埋骨靈山,也為這西湖增色不少,小舟靠岸後,少女率先下了船,慢慢地向前走著,那兩個小婢卻連忙將小舟系好,搶先在前面開路。

  將近墓地之時,打頭的小婢忽然站住身子回頭稟道:小姐!已經有人在那兒了!

  少女眉毛一聳問道:什麼樣的人?

  小婢道:是一個老頭子!要不要把他趕走?

  少女想了一下道:算了吧!這地方又不是我們私有的,一個老人家,由他去吧!

  一面說著一面向前走去,鄂王墓前果然有一個青衫老者在那兒負手漫步,一面搖頭歎息,一面看著墓旁跪著的秦檜夫婦的鐵像道:可歎啊!要不是你這個賊子從中搗亂,岳武穆早已直搗黃龍,迎還二帝,重光華夏,歷史也不是今天這樣為法了?

  少女聽後微微一笑道:老先生的想法太過迂了,秦檜不過是一傀儡而已,怎麼能全怪他呢?

  老者微愕地回頭望了一下,才緩緩地道:「姑娘這話是指何而言?」

  少女淺淺一笑道:這道理很明顯,嶽飛真要是成功了,迎還欽徽二帝,置康王趙構於何處?所以小女子認為召回嶽飛的雖是秦檜,而實際主其事恐怕還是那個偏安杭城的趙構!

  老者微一沉吟,不禁掀髯笑道:對!姑娘蘭心蕙質,見微知著,居然揭開了這千古疑案,如此說來,這—對鐵人常日跪在此地是太冤枉了!

  少女笑道:誰說不是呢!尤其是這王氏,更冤枉得厲害,縱然是秦檜作了罪孽,與妻子何涉,卻害得她赤身露體跪在此處。飽受浮浪子弟的輕薄……

  一面說著,一面走過去,提起王氏的鐵像,微笑道:我來替天下女子出口氣,你別跪著了!

  說完將鐵人一陣拗捏,竟把那生鐵鑄的兩腿扳直過來,老者見狀毫不驚奇,笑了一下道:她也許是冤枉的,但是已經跪了那麼多午。錯也只有錯到底了,姑娘這等做法豈非太已驚世駭俗了!

  說著走了過來,手指按著王氏的頭頂向下—壓,又將她壓成跪姿,與原先一模一樣。小女倒是吃了一驚,道:老先生好強的功力,請教尊姓大名!

  老者哈哈一笑道:姑娘怎麼不說自己的力氣大呢!

  這時旁邊的那個小婢作色道:老頭子!你怎麼敢對我們小姐如此說話!要知道我們小姐乃是江南水旱兩路四十八寨的總寨主!人稱豔羅刹……

  老者眉梢一動微笑道:老朽有目無珠,竟不知靳寨主芳駕光臨!

  少女微一彎腰笑道:「靳春紅不過是浪得虛名,論起江湖閱歷,還是差得很遠,例如像前輩這等高人,就深感先前未曾識荊!」

  老者淡淡一笑道:靳寨主太客氣了,老朽不過癡長了一些歲月,籍籍無名,那裡配當高人二字!

  靳春紅柳眉一揚道:前輩莫非認為不屑示教?

  老者將手一擺,依然淡笑道:寨主說那裡話來,老朽書劍飄零,一事無成,說出來寨主也不會認識!今日秋高氣爽,老朽還想一領西子湖光山色,不再打擾寨主清興了!

  說完將頭略為一點,返身就朝外走去。靳春紅呆一下,用目朝旁邊一瞟,那兩名小婢已經懂得她的意思,其中的一個立刻叫道:喂!老頭子!我們小姐還沒問完話呢!你怎麼就敢走了!

  老者仿佛沒有聽見,理也不理。繼續向前走去,小婢不禁怒叫道:老頭子!你真不識抬舉,敬酒不吃吃罰酒!

  叫聲中人已縱起,宛如一雙飛鶴似的向老者背上抓去,口中又叫道:回來!

  老者仍如未聞,腳下安步依舊,行動並未見速,可是那小婢的手指,竟以分厘之差,抓了個空,小婢臉色微變,猛再跨前一步,改抓為點,直指老者的笑腰穴。

  老者頭也不回,背後就如長了眼睛似的,肩膀輕輕一錯,居然將那一指又躲了開去,小婢一這兩招都脫了空,不禁呆了,站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靳春紅突一長身,恍如一朵紅雲驀地升起,後發先至,冉冉地落在老者之前,臉上恭敬之態乍收,換以一種冷冷的笑意道:前輩慢走一步!

  老者微笑止步道:寨主有何指教?

  靳春紅冷冷道:前輩雖然吝于賜告尊名,然而我自前輩身法上約莫已看出一點光景!

  老者倒是反而一怔,好奇地笑道:寨主何妨說說看!

  靳春紅冷笑一聲道:迷蹤步為天山不二絕技,前輩以年歲論,應是冷梅谷鐵劍先生展前輩,不過看來又不太像!

  老者頗感興趣道:寨主何以認為老朽不是展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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