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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隔屋悄無回音,他以為黃鶯睡著了沒有熄燈,心想這丫頭也太大意了,這種茅屋村店,最易引起火燭,萬一蠟燭燒完了,殘燼延燒著桌子,很可能會延燒開來,雖然不至於有性命之憂,燒了人家的店房總是不好!

  本來他想敲敲板壁將黃鶯叫醒的,可是繼而一想,她好容易才睡著,何必又去驚醒她呢?還是自己多費點事,替她把燭光吹熄算了!

  開門閉戶太麻煩,他知道黃鶯屋中的桌子就靠著板壁,不如把破洞上的紙弄破了,隔屋一吹就行了。於是他用手指刺破了壁紙,在沒有吹燭之前,他先看了一看,不禁怔住了,黃鶯並不在床上,也不在屋子裡!

  他記得黃鶯是關上門睡的,這木板門開關時聲音很大,如果她出去了,這邊應該聽得見,因為自己一直沒有合眼,也沒有聽見任何響動,如果她沒有出去,怎會不在屋子裡呢?

  他一急之下,連忙走到隔屋的門上一推,門在裡面拴住了,這證明黃鶯並沒有開門外出,那又會上哪兒去了呢?

  金蒲孤不敢怠慢,肩上一用力,將門栓撞斷了,發出很大的響聲,開門進去一看,屋中果然不見人影,倒是店主人被響聲驚醒了,持著蠟燭找了來。

  店主是個六十上下的老頭兒,佝僂著腰,以詫然的口氣問道:「客官,有什麼事?」

  金蒲孤急聲問道:「這位姑娘呢?」

  店主微怔道:「姑娘不是住在這屋裡嗎?」

  金蒲孤怒道:「我知道她住在這屋裡,我是問她現在上哪兒去了?」

  店主道:「這個小的可不知道,多半是她出去了。」

  金蒲孤叫道:「這門是從裡面拴住的,我撞斷了門栓才進來,她怎麼會出去呢?」

  店主戰戰兢兢地道:「客官!小的在此地開店幾十年了,一直規規矩矩的,您可別跟小的開玩笑!」

  金蒲孤道:「人是在你們店房裡丟失的,我自然要找你問問清楚!」

  店主苦著臉道:「客官!人若是沒在屋裡,一定是出去了,您二位身邊都帶著兵器,多半是保鏢的達官老爺,一身本事,小的怎麼能看住二位的行動……」

  金蒲孤起先還懷疑這是江湖上的黑店之流,屋中設有機關,用以謀害孤身客商,所以才聲勢洶洶地逼用一番,後來見店主一付可憐的樣子,覺得不太可能,而且黃鶯一身能耐,也不會輕易著了人家的暗算,何況自己在隔屋一直沒有睡,如果自己都不知道黃鶯上哪兒去了,找這店主也問不出什麼究竟!

  因此他又上下左右仔細地找了一遍,結果發現窗子的插栓是活動的,可以從外面撥開,也可以出去後再閉上。

  而唯有這地方有一點利器劃過的痕跡,同時在窗紙上也有一個小破洞,痕跡尚新,那破洞的周緣十分齊整,絕不是風吹指觸的破壞痕跡,倒像是高手暗器的遺跡!

  從破洞的位置他測量了一下,可能是黃鶯坐在椅子上沉思時被人從外面用暗器擊中了穴道,無聲無息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然後對方從窗子裡進來,將她偷偷地劫走了,又關上窗子,用意是不讓自己知道!

  假如自己不是難以入眠,心血來潮地問了一句,至少要到天明早上才發現人丟了,對方挾持著黃鶯一定走得很遠了,現在從黃鶯最後一句答話開始,到發現她失蹤為止,最多不超過一個時辰,也許還來得及追蹤!

  於是他跳出窗子,擎著燭光仔細搜索了一下,卻沒有任何線索,地下沒有腳印,窗外是茫茫曠野,根本不知道從何追起!

  不過他細細地思索了一下,判斷下手劫持的人一定不是外來的,只有預先隱藏在店裡,才能找准他們下手。因為他們這次行路時十分小心,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跟蹤者,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落腳在這店裡!

  再者黃鶯在江湖上沒有仇家,照對方劫持的手法看來,武功極高,如若存心對付他們,找自己下手也不成問題,何必把黃鶯劫走呢?

  他把這些問題反復思量了半天,總是不得其解,最後回到屋裡,又追問那店主道:「這店裡還有什麼其他客人嗎?」

  店主道:「有!您二位休息後,又來了一男一女!」

  金蒲孤忙問道:「是個老頭子與一個少女?」

  店主道:「不錯!那是一對父女,不過那位先生是個讀書人,不像是為非作歹的……」

  金蒲孤神色一動,判斷這一定是淩奇峰與石慧,只有他們才會對黃鶯不利,而淩奇峰還俗後,作的也是儒士打扮,最大的嫌疑是窗紙上的破洞,一線如刃,石慧的錢鏢也是這般大小!

  越想越像,連忙問道:「他們住在哪一間?」

  店主道:「這兩父女境遇不太好,只要了一間屋子,大概是給女兒歇宿,老先生還在看書呢!」

  金蒲孤道:「現在還在嗎?」

  店主道:「小的過來時,經過他們的屋子,還聽見老先生在低聲念詩!」

  金蒲孤迫不及待地搶出門去,向前尋找,果然在東邊的偏房中還漏出燈光,照出一個持卷夜讀的老人身影!

  金蒲孤在窗外沉聲喝道:「淩奇峰!你別裝模做樣了,快把黃鶯送出來!」

  屋中老人端坐如故,店主卻迫過來道:「客官!這可莽撞不得,一般都是住店的客人……」

  金蒲孤得不到回答,益發肯定是淩奇峰了,否則裡面一定會出來問個究竟,不過對方如此做作,很可能是安排下什麼陷阱,等地投進去,所以他倒是冷靜了下來,默思對付之策!

  可是他思量片刻之後,覺得沒有什麼可防備的了,淩奇峰武功高出他許多,天絕箭不在手頭,根本就沒有辦法能奈何他,倒不如大大方方地進去隨機應變了!

  拿定主意後,他略的一腳,將房門踢開,直闖而入,床上入睡的少女首先嚇得驚叫起來,將身子縮進被窩裡。

  那老者也憤然擲卷怒道:「爾寅夜私闖居屋,意欲何為?老夫見爾身著儒衫,儀錶不俗,當是同輩中人,讀聖賢書,豈可行禽獸之事,汝其速返,老夫念爾同為斯文一脈,不予追究……」

  金蒲孤不禁一怔,因為這老者不是淩奇峰,而且面目寒儉,談吐酸腐,可能是個讀死書的老頑固!

  不過他也知道淩奇峰狡檜無比,很可能是經過易容化裝,故意調侃自己,因此頓了一頓後,大步搶到床前,伸手去掀被子,老者在後面追上來,大聲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強行非禮……」

  金蒲孤沒去理他,背上挨了一拳,也是柔弱無力,被子卻被他掀開了,那少女驚叫著將身子縮成一團,雙手抱著臉,埋在胸前,用背對著他!

  老者不斷用拳敲打著他,金蒲孤卻急於判明這少女是不是石慧,顧不得許多,一把將少女翻了過來,又伸手去拉開她的手掌,要看清她的臉,那少女拼命地掙扎著,結果臉沒有看見,金蒲孤卻駭然退後了。

  因為在掙扎中,他的手觸到少女的腹部,發現她居然懷著身孕,無論如何,這不會是石慧了!

  老者還要追過來,金蒲孤卻歉然地一拱手道:「對不起老丈,在下弄錯了!」

  老者怒道:「你強行非禮,見事不遂,尚冀認錯即能了事乎?聖人固言知過能改,善莫大焉,然此等登徒子輕薄之行,異於禽獸幾希,是可恕,孰不可恕!」

  金蒲孤只得指指一旁的店主道:「這是店家,是跟我一起來的,我如果有意冒犯令媛,難道還會帶著他來嗎?」

  老者征了一怔,這才氣呼呼地道:「是則爾意圖何為?」

  金蒲孤道:「在下有一個同行的旅伴,在店裡失蹤了,在下是來找人的!」

  老者又怒道:「豈有此理,老夫僅有此一女,貴同伴失蹤,怎可來老夫屋中找尋……」

  店主為恐事情鬧大,連忙解釋道:「老先生,您別生氣,因為您這兒有女客……」

  老者怒吼道:「是何說乎?老夫乃清白門第,雖父女之親、尚守男女之別,故而老夫秉燭待旦。尚不敢同榻而眠,爾竟敢以流娼視吾女……」

  店主苦笑道:「老先生,您這誤會大了,因為失蹤的是位大姑娘,所以這位客官……」

  老者這才籲了一口氣道:「是尚可恕,但不知失蹤者為閣下何人?」

  金蒲孤道:「是在下的義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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