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金僕姑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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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浣春為之一懾,呆了片刻才道:「當時石老哥認為事實俱在,那裡還需要解釋就與那對夫婦動起手來,那兩人的拳腳功夫相當高明,石老哥一個人抵敵不過……」 金蒲孤打斷他的話道:「你不是也在旁邊嗎,為什麼不上前幫忙呢?」 邵浣春道:「石老哥的個性很強,在跟人動手時,不管對方有多少人,他都是單身對敵,不要人插手幫忙,再說老朽知道他尚有石蓮子絕技,足夠自保,所以才沒有上前……果然過了片刻,石老哥眼看著無法取勝,只好施展石蓮子取敵,他雖嫉惡如仇,存心卻很忠厚!兩顆石蓮子只擊碎那兩人各一支耳朵……」 金蒲孤厲聲道:「你說得還不夠詳細,應該說明是那一支耳朵!」 邵浣春被逼得無奈,只好又說道:「石老哥出手極為留情,只擊碎他們每人一支左耳為誡!」 金蒲孤哈哈一笑,也學著他的口氣說道:「所以那天敝人手下也極為留情,只取下你們每人一支左耳為誡!」 邵浣春漲紅了臉怒道:「姓金的!土可殺不可辱!老夫自忖技不如你,你就是要老夫的性命,老夫也絕不會皺一下眉。」 金蒲孤微笑道:「我不要你性命,我要你活著把我父母當時所受的冤屈說出來!」 邵浣春一看四下的眼光,發現大家對金蒲孤已由不滿變成同情,心知這個年青人的口齒十分犀利,再跟他鬥口下去,只是僅取自辱,遂忍住氣繼續說道:「那對夫婦受傷之後,立刻相偕逃去,石老哥不願趕盡殺絕,也沒有追趕他們,以後我們回到中原,也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金蒲孤冷笑道:「你們能忘,我含冤莫白的父母卻不能忘,因為這是他們痛苦歲月的開始!」 邵浣春立刻道:「現在我要求大家公評,石老哥這種作法有沒有錯!」 金蒲孤知道他是在故意爭取大家的同情,也厲聲道:「你還沒有把話說完,叫人家如何置評,現在我只問你,石廣琪的作法有沒有錯?」 這時他們的談話已引起大家的興趣,望重一方的四明鏢局總嫖頭「鐵馬金鞭」候世宏立刻代表大家道:「邵大俠就請把話說完了吧!」 邵浣春輕輕一歎道:「對石兄來說,兄弟的話已經完了,因為從此以後,他一直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直到他過生日的那天晚上……」 候世宏立刻道:「對啊!那天晚上邵大俠曾經對石老英雄說了幾句話,石老英雄立刻就自行認錯,正想不透邵大俠究竟說了些什麼?」 邵浣春默然片刻才道:「那是老朽在十年之後,重游南疆,又到了那個部落,同時更遇上那天被我們搭救過的回族少婦,方明白其中原委,原來那時她們都中了一種奇怪的蠍毒,在那個湖邊,有一種毒蠍,產卵在水中,婦人們不慎喝了那種含卵的水之後,漸漸的腹中鼓漲,與懷孕無異,要到三個多月後,才分出是真的懷孕還是中毒,若是中了毒,一滿四個月,幼蠍破卵而出,馬上就咬傷孕婦的子房而致人於死,他們族中已經死了好幾個人,幸虧那對夫婦來了,由於精通醫道救活了不少人命……那個回婦因為中毒發覺較遲,蠍卵已附著子房,無法採用一般墮胎方式,必須剖腹取出,所以叫她在湖邊等候,那對夫婦由於準備剖腹應用物件,來得遲一點卻偏偏給我們碰上了……」 大家這時才恍然大悟,紛紛把眼睛盯著金蒲孤,目中卻流露出同情之色。 金蒲孤卻悲憤地道:「你的話只能說到這兒,底下的由我來補充吧!因為你們的一時衝動,使得那個婦人的一條命幾乎白白送掉,為了救活那個婦人,我的父母冒受著多大的痛苦……」 邵浣春忍不住怒道:「姓金的,你別得了便宜賣乖,當年之事,老夫已解說清楚,你父母只是丟了兩支耳朵,並不曾成為殘廢,說痛楚也不過是一兩天的時間,照你的說法似乎是太嚴重了吧……」 金蒲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老匹夫!你重新遇到那個被我父母救活的婦人,我相信她一定會告訴你我的父母是如何將她救活的……」 邵浣春一怔道:「這個倒沒有,因為老夫不懂回語,一切的談話都是靠她的丈夫代為翻譯,她丈夫對我很不客氣,我也不便多問……」 金蒲孤冷笑一聲道:「我父母在回人的心目中視同神明,你得罪了我的父母,他們不殺了你已經算是客氣的了,你還想人家怎麼對你……」 邵浣春不作聲了,倒是元妙真人道:「金大俠,對於昔年之事,貧道等所知也僅到此而止,可是聽大俠說來,好像這一樁無心之失,情形十分嚴重……」 金蒲孤對他自不能再疾言厲色,輕歎一聲道:「豈僅嚴重而已,簡直就是性命交關……」 元妙真人一愕道:「大俠請說個詳細一點好嗎?」 金蒲孤略頓一頓,才以沉痛的聲音道:「各位中假如有對於醫道稍通的,一定知道在人類的疾病中,有一種叫做血水症的怪病…… 元妙真人一怔道:「血水症?」 金蒲孤點頭道:「不錯,這種病是先天性的,血淡似水,只要稍受一點微傷,破裂的傷口絕對無法止住,直到血液流幹而死,這種病倒很少,患者多半不能生存長大,可是我的父母剛好都患有此症,因為我的祖上醫理頗精,而且他們自己也十分小心,所以活到那麼大都沒有遭受到意外……」 元妙真人微異地歎道:「在幾十年中,要想保護自己不受一點微傷,倒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金蒲孤立刻道:「是的,那的確是不容易,因為一個不慎,立將招致性命之虞,所以我的父母活著一直很小心,他們儘量避免一切可能受傷的危險,同時更盡心研究治癒之法,結果發現南疆天山之麓,產有一種毒蠍,那蠍子尾螫上的毒液,可以使血性加濃,所以他倆才結伴來到南疆,捕捉毒蠍,由於那毒蠍為量甚微,而治病所需之數,又非常多,所以停留多年,仍未湊滿所需之數……」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忽然一整,大聲道:「假如我的父母存心壞一點,他們早就達到心願了,因為那蠍子產卵水中,必須到達別種雌性動物的胎房中,才能發育成長,那回族有許多婦人誤飲毒水而孕毒胎,我的父母若是裝作不知道,等毒蠍破卵成蟲後再加以搜集,豈非容易之至,可是我的父母不願意這樣做,仍是竭盡自己的能力,替她墮去毒胎,寧可自己的病慢一點好,也不肯見死不救!」 元妙真人敬道:「令尊堂醫者之心,仁義無雙……」 金蒲孤目光一掠邵沈浣道:「現在我再把話題回到那個婦人身上,她也是飲了毒泉而孕毒胎,因為發現太遲,墮胎已告不及,只有剖腹一法,而且我父母也十分興奮,因為估計她腹中所藏的毒蠍卵約有二三十枚,而且都已蟀化成形,只要取出再加以培養,即可湊足所需之數,誰知卻被石廣琪無意破壞了 元妙真人連連歎道:「可惜!可惜……」 金兩抓一呼道:「可惜的事還多呢,我父母被石廣琪擊碎左耳,血流不止,通不得已,只好將原已貯存的蠍尾毒液使用了一半,暫時保住性命,另一半卻用來救治那個婦人,她因為又耽誤了一兩天,幼蠍即將破卵而出,只有利用原蠍的毒液,以毒攻毒,將幼蠍毒死腹中,再行墮胎產出,同時我的父母又將湖水的蠍卵全部都消滅了,他們治病的機會也告斷絕了 元妙真人連忙問道:「那是為什麼?」 金蒲孤道:「因為我父母再也不能留在那兒替人治病了,他們耳上的傷口永遠無法平復,一非要住在天山絕頂的冰天雪地中,利用那嚴寒凍住傷口,才可以保持血液不往外流……」 邵浣春哼了一聲道:「如此說來,你的父母早就可以將蠍卵全部消滅的,他們若不是為了私心……」 金蒲孤怒走道:「他們若有一點私心,管教天誅地滅,我父母之所以保留蠍卵,原想利用其他獸類中孕育成胎的毒蠍以全性命,回族中的人都已懂得如何避免中毒之法,我父母是怕其他不知情的人,再飲了湖中之水而孕胎,而我父母又無法留下診治,所以才忍痛滅絕了自己的生機,從此在凍頂之上,苦渡歲月,上山十年後,生下了我,又過五年,忽然遇到了一場氣候的突變,山頂的氣溫忽地轉暖,積冰溶化,我的父母也無法再控制傷口流血,結果雙雙血竭而死,我才五歲,即做了孤兒,算起來都是石廣琪之賜……」 整個的靈堂中靜默無聲,良久之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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