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金僕姑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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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蒲孤邊行邊笑道:「我以為大師還是說珍重此技比較妥當一點,大師如此看得起在下,不也是為了在下能拉幾膀強弓,射幾枝長箭而已……」 見性大師臉上又是一熱,覺得這個年青人什麼都好就是口頭太刻薄一點,說起話來給人不留餘地! 金蒲孤又笑笑道:「大師是否見怪在下說話太尖刻?」 見性輕歎一聲道:「那裡!那裡!大俠言詞坦率,一針見血;老衲經過幾十年青燈貝葉生涯,早已磨盡火性,大俠就是把話說得再重些,老衲還聽得下,只是請大俠以後對別人說話時,不妨稍為含蓄一點……」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家師平生最候那些假冒偽善之徒,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家師認為天下人皆可恕,唯斯輩最可惡,在下耳儒目染,身受膚食,無形中也養成了這種性情,要改過來倒是不容易!」 這一番話將見性大師說得閉口無言,連後面的元妙真人也是滿臉愧色,默行片刻,石家的青蓮山莊又已遙遙在望,隱聞鐘繞被鈸之聲,想是石慧已經在開始做佛事,超渡他父親的亡魂了! 元妙真人終於忍不住,對金蒲孤打了一個稽首道:「從大俠一番慷慨陳詞來看,足見大俠為至情至性中人,貧道不敢再以言詞冒讀,萬望大俠體念天心,善盡人事,接受貧道的一點微衷……」 說時捧著那枚古錢,恭敬的送了過來。 金蒲孤仍是笑著搖頭道:「謝謝道長,在下心領……」 元妙真人急道:「大俠是準備對石姑娘認輸了?」 金蒲孤淡淡地一笑道:「在下本來就是輸了,不服行嗎?不過在下還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元妙真人一怔道:「石姑娘對大俠仇意甚熾,大俠若是正式對她認輸,按照江湖規矩,應該由她處置,恐怕她對大俠不會輕易放過……」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服輸歸服輸,認罰歸認罰,要是由得別人任意處置,恐怕誰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了……」 元妙真人這下是真的怔住了,他簡直無法瞭解這個年育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嫉惡如仇,是非分明,輸了就認,可是他行事又有自己一套主張,這……,這個小夥子簡直是不可思議! 三個人分作前後兩路,慢慢地跨進莊院,那兒已佈置得一片素白,與七天前慶壽時的滿堂喜氣,剛好成了個強烈的對比。 來賀喜的客人走了一部份,也留下一部份,有些是交情夠的,想替石廣琪排解困難,有些則留下來看熱鬧,因此他們都趕上替石廣琪送喪! 今天上山時,是元妙真人與見性大師極力主張守秘,所以石廣琪的死訊也是等石慧回來後才宣佈的! 眾人正在驚詫之余,金蒲孤等三人的到來;又添上了一層新的刺激,每個人的眼光都落在這個金衣少年的身上。 金蒲孤神情淡漠,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淡淡地點頭回答、可就是緊閉著嘴,不發一句話! 石廣琪的身後事宜是他自己早就預備下的,所以佈置起來並不費事,寬敞的大廳上,素帷白幡,靈堂已經設妥了,觸目驚心的是靈桌上放著一個木盒,盒中安放著石廣琪殘缺一耳的首級。 靈堂後的紫漆棺木裡,停放著石廣琪的無頭屍體! 石廣琪八十而逝,在普通人說來已算是壽終了,對一個畢生闖蕩江湖的人說來尤屬難得。 所以那對靈燭是用紅的,紅色的巨燭給靈堂上平添了淒厲的氣氛,與斷首殘屍相映,益增慘怖! 石慧一身素眼,白布包頭,遮去了她的長髮! 金蒲孤進了靈堂之後,身後也跟著湧進一大群人,自然而然地退列至兩旁,連見性大師與元妙真人也退開了。 人街夾成一條寬有丈許的空道,只留下金蒲孤一個人站在那兒,人家都靜靜地等待事後的發展。 金蒲孤抬頭對那木盒看了一眼,淡淡地道:「這麼快就把靈堂設好了!」 像是在問人,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石慧的目光射出兩道寒光,尖聲道:「靈堂雖設,喪禮末行,就等著你來!」 金蒲孤輕鬆的道:「為什麼?難道還要我來主持祭典不成!」 石慧怒吼吼道:「姓金的,你別裝傻,我問你對這件事究竟作何打算!」 說時用手指著靈桌上的木盒,金蒲孤不在意地看了一下,搖搖頭歎息一聲道:「江湖人鮮能善終,石廣琪能夠把這顆頭顱存在頸上八十年方砍下來,算是長命了!」 石慧怒不可遏,正待發作。 金蒲孤卻搶著道:「你別發橫,石廣琪落到這種結果並不冤枉,大家都在這兒,你不妨把當年的事提出來供大家公評一番!」 石慧不禁一怔,她身旁的邵浣春道:「說也無妨,當年之事,石老哥不過是失之冒昧,問心絕無愧咎……」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當年之事,你是最清楚的,現在也由你告訴大家好了,我最講究恩怨分明,只要有人在知道內情後,還能指出我的行為不當,我就割下這顆腦袋以報石廣琪之死。」 邵浣春也不禁默然了,還是見性大師道:「邵大俠!你就說出來吧!這件事既無損于石老英雄的人格,還是公諸於世,也可以掃除一些人對石老英雄的誤會!」 金蒲孤含有深意地瞥了見性大師一眼,知道他這個提議的目的,主要還是掃清大家對自己的誤會,因為他是替自己打算,倒也不好意思揭穿! 邵浣春受到了鼓勵,定定神才輕歎一聲道:「四十五年前,老朽與石老哥都還年青,志在山川,聲氣相投,乃結伴作南疆之遊,行腳至天山南麓,歇在一個遊牧的回族部落中作客,卻遇上了一件怪事,那回族部落中,有許多成年少婦,都是懷孕三四個月時,突然就流產了,那時回族部落中,還有一對姓金的漢客夫婦,頗精醫道,每一個流產的孕婦,都經他們醫治康復,所以他們在那兒極受尊敬……」 他頓了一頓,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又接下去道:「石老哥不解醫理,與那對夫婦倒是頗為投契,只有老朽頗為懷疑,因為那些回婦都十分壯健,平時操作已慣,絕不會無端流產,老朽聽說江湖中有一種專門盜取未成形的紫河車,用來制煉一種秘藥,所以對那對夫婦的用心不無可疑,當老朽將這番疑念告訴石老哥時,他起初還不太相信,經不起老朽再三關說,他才答應暗中偵查,結果有一天我們在天山下出獵時,剛好遇上了一件異事!」 所有的人都十分緊張,只有金蒲孤等幾個人還維持著平靜,那院春歇口氣,繼續說道:「那是在一個山下的湖泊旁邊,我們發現了一個全身裸露的回婦,暖部微隆,分明又是有著身孕,不過她是昏迷不醒地躺在那裡,石老哥趕著要去救她,老朽卻心中一動,阻止石老哥前去,反而拉著他躲在一邊窺伺著……」 「過了一會兒,那對夫婦背著一個皮袋來了,他們在皮袋中拿出許多藥瓶,那個女的卻取出一柄小刀,刺向那孕婦的腹部分明是想剖腹取胎,石老哥忍不住了,抖手發出一顆石蓮子,擊落了她手中的小刀!」 說到這兒,他神色一整,抬頭向四周朗聲道:「這件事換了任何一位,也會這樣做的,誰敢說石老哥的行為是錯的……」 他的話果然引起了大家的共鳴,廳中一片嗡嗡之聲,似乎都在指斥,那對夫婦行為之不當,贊成石廣琪的俠舉…… 只有金蒲孤哼了一聲道:「你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呢!這只是故事的開端而已!」 邵浣春受他的目光所逼,只得又道:「石老哥發了一顆石蓮子後,立即現身出去,那個男的急忙搖手對石老哥道:「石大俠!這是一場誤會,你聽我解釋……」 金蒲孤凜然道:「你們聽他解釋了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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