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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高得難以想像,我學成離山,也會過不少高手,沒有一個比得上她一半的。」

  「她有多大年紀呢?」

  「我十六歲時遇見她,十九歲時她死了,現在不過是十年吧,她活著不會超過四十五歲,比李光祖他們還年輕得多。」

  聶紅線愕然道:「這麼年輕,卻有這麼高的武功,真是令人難以想像,大俠始終不知道她是誰嗎?」

  「不知道,她不准我叫她師父,要我叫她主人,所以她死後,我只好給她立個碑,寫著主人無名女俠之墓,也許這一輩子也不會有人知道她是誰了。」

  「她為什麼要這樣苛待你呢?」

  「不知道,也許她是受了什麼刺激,對男人特別懷恨,在她病重時,一跤摔在地上,我要去扶她,被她一掌摔得老遠。

  後來又還罵我一頓,說她絕不准臭男人去碰觸她,直到她臨終前,她才拉著我的手,流著淚說我是個好孩子,她後悔沒有好好教我。

  她又說她如果早遇到一個像我這樣的男人,也不會落到那個地步了,她為了補償我,叫我去找一個人,可是她還沒有說出那人的名字就咽了氣。」

  「她真是的,難道連三個字都撐不住了嗎?」

  「她說那是一個女人,可能這女人給她的刺激太大,她想到這個名字,一激動就咽了氣去了。」

  「知道是個女人,總算有點跡象可追。」

  「我不想追了,最多還是授我一點武功而已,如果那人也跟她一樣古怪,我實在受不了這種女人。」

  聶紅線笑笑道:「大俠一直討厭女人,也許跟她有關係吧?

  多少大俠也染上了她的一點怪毛病了。」

  古秋萍笑笑又一歎道:「或許是吧,所以我怕見美麗的女人,因為她長得可真美,美得令人眩眼。」

  聶紅線頗感興趣地問道:「有多美呢?」

  「無法用言辭形容,我見過不少美的女子,像天香玉女遊天香及銅琶仙子林綽約,跟她都是同一年代差不多先後的人,但都還差得遠。」

  「武林雙美呢?聽說她們比乃母還要嬌豔動人……」

  「那只能算明月邊上的星星。」

  「陶小姐呢,她雖然瞎了眼睛,卻是我見過最美的一個女孩子,跟你那個女主人比較如何呢?」

  古秋萍想想道:「很難說,她們之間是無法比較的,一個像寒梅,傲骨挺拔,陶小姐則像深谷靈芝,完全是兩種氣質,說不上是哪一種較為美。」

  聶紅線想想道:「大俠以花喻人,倒是別有見地,無怪乎武林雙美在大俠眼中黯然無光,她們最多只是兩朵水仙而已,美得缺少風韻,怎堪與寒梅爭嬌。『』古秋萍忙道:「我對那授技的女傑,全無別的心思,跟她相處三年,我完全把她當師長一樣尊敬。」

  聶紅線笑道:「我知道大俠不是這種人,可是眼中已有國色,對尋常花草不屑一顧,這種情形是難免了。」

  古秋萍笑笑道:「可以這樣說吧,最主要的是那三年的日子把我害夠了,因此我再見到驕氣淩人的女孩子也好,女人也好,不管她多美,我已倒足了胃口。」說著他們已到碼頭附近,古秋萍果然看見有一條小船,孤零零地泊在一邊,桅杆上扯起兩盞紅燈,有兩個中年打扮的夫婦,正在引頸企望。

  古秋萍飄身落地,慢慢走過道:「船家……」

  那男的忙道:「公爺,小的船已經有人包下了。」

  古秋萍低聲道:「是錢兄嗎?在下古秋萍。」

  那男的一怔,仔細打量一下才道:「人已救出來了?」

  古秋萍一指聶紅線。

  那男的忙道:「那就請上船吧!家兄已吩咐過了,這兒還有對方爪牙,上船再說。」

  語畢又朝船尾的婦人道:「老婆子,雇船的客人還有一會兒才到呢,這兩位公爺要到吳江去公幹,我們趕一趕,天亮前還來得及回來,你扯篷開船吧。」

  古秋萍扶著聶紅線上船,那婦人已扯起風篷,男的使篙點岸,順風趟水,向下河開去,岸上雖然有人監視著,因為古秋萍是從房屋上下來的,也沒有驚動別人,而且他們一身官服,也不會引人起疑,所以毫無阻礙地離開了。

  船行裡許,那男的才過來道:「古大俠能從龍潭虎穴中把人救出來,真是不簡單,我們正在替大俠擔心呢。」

  古秋萍笑笑道:「多得令兄之助才僥倖成功,借問……」

  那男子忙道:「在下錢斯同,船尾上是拙荊晏小倩。」

  古秋萍笑道:「原來是綠楊俠侶,久仰,久仰。」

  錢斯同苦笑道:「說來慚愧,愚夫婦在江湖上浪得虛名,一事無成,怎及大俠年輕有為的呢?」

  聶紅線呻吟道:「這位是江湖前輩了,這次多蒙仗義援手,晚輩感激莫名。」

  錢斯同憶道:「不敢當,聶女俠棄暗投明,我們應該效勞的,聽說女俠還受了傷。」

  聶紅線忍不住呻吟一聲,錢斯同忙道:「拙荊頗曉醫理,聶女俠的傷假如不重,可以先叫她調理一下。」

  古秋萍道:「傷倒不重,全是外傷,只是受傷的部位太多,元氣折損甚多,需要休息一陣才行。」

  錢斯同道:「外傷雖然不足以致命,但極易潰爛,幸好現在天氣冷,療治比較方便,也不需要天天換藥。古大俠聶女俠先到艙裡去,我去換拙荊進來。」

  古秋萍想想道:「那倒不急,賢夫婦有多餘的舊衣服請借我們兩套,這兩身老虎皮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錢斯同不明白他何以急著要換衣服。

  古秋萍笑道:「錢兄,小弟為了救人,才不得已弄了這兩身官衣穿上,心裡卻彆扭極了,真如芒刺在背,恨不得立刻脫下。」

  這不是個很好的理由,但錢斯同知道江湖人都有一些怪脾氣,尤其是這位飄萍劍客,以古怪出了名。

  他幹的雖是劫富濟貧的俠舉,到底與官府是敵對立場,痛恨官人與討厭官人也是人之常情的。

  於是錢斯同在艙板下取出兩身舊褂褲,一男一女,雖是粗布縫製,倒洗得很乾淨。

  古秋萍連聲稱謝,錢斯同為了他們更衣方便,自動地退出了,古秋萍將聶紅線輕輕放下,首先替她更換衣服。

  當他脫下濕淋淋的褲子時,聶紅線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低聲道:「古大俠,我自己來好了。」

  「你動不了,否則我就不會替你代勞了。」

  「讓它去好了,反正我現在也不能穿。」

  「不,你不能蓋被子,因為你的皮傷壓不起,這船艙又小,不能老是把主人擠在外面,多少你得穿著東西。」

  聶紅線靦腆地道:「那就麻煩嫂子代勞好了。」

  古秋萍笑道:「線娘,你總不會認為我別有用心吧!」

  聶紅線忙道:「這是什麼話,大俠對我有救命之恩,再者大俠為人我深切瞭解,怎麼會有那種混帳想法,因為你是個男人家,這些髒事我實在不敢麻煩你。」

  古秋萍手捧那條濕褲子笑道:「我是已經知道了,對錢嫂子你怎麼解釋呢?」

  聶紅線道:「老老實實告訴她好了,我還怕什麼呢?」

  古秋萍笑道:「那倒是我多事了,我以為你心性要強,在武林同道面前,多少還得撐住一點。」

  聶紅線眼眶一紅,淚水撲籟地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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