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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憑我一隻劍,殺出去沒問題,只要出了未央宮,外宮就有我的朋友了,他們會接應我們的!」

  武媚兒一歎道:「士遠,你想得太簡單了,那兒有兩名侍衛盯著,既不上來,也不離開去召人,就證明這兒早已有他們的人圍著了,你一人單劍突圍,或許還有點機會,帶著我們,絕對走不脫的!」

  「你們?還有誰?」

  「寶珠呀!她忠心耿耿,為著我掩護一切,我們總不能丟下她不管吧?」

  張士遠倒是為難了,以他俠義的心腸,的確是做不到這一點的,苦思了一下才道:「我們先走,我再設法來救她好了,她的身份沒你重要,官家不會對她如何的!」

  武媚兒冷笑道:「士遠,你這話騙你自己也不相信,在宮中殺了人,又劫走了王妃,事情何等重大,她是我的貼身宮女,一定會關進天牢,嚴刑詢問,她要是說了出來,那還得了,你快走吧,只要你不被捉到,認出是男兒身,我這裡還扛得下!」

  「你怎麼扛?我殺了一個尚衣監,兩名侍衛……」

  「我可以有辦法的,我姐夫都蘭察是內廷待衛統領,可以幫我掩飾一下,人不是我殺的,我在宮中藏個女人固然不對,可是犯不了什麼大罪,殺死黃直,司禮監吳相根與他素來不合,跟我卻頗有交情,他會想法子為我緩衝的。士遠,求求你快走,只要你不被抓住,一切都好說,你若被人殺了,我才是死路一條!」

  張士遠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只有點點頭道:「好!我走了,不過你放心好了。如果你因此獲罪,我一定會來救你的,必要時,我宰了皇帝老倌兒都在所不惜!」

  他一擺長劍就沖了出去,那兩名監視的侍衛果然只遠遠地跟著,來到一處樹林前,才吹了一聲呼哨,霎那間林中伏兵盡出,有八名帶劍的侍衛沖出將他包圍了起來!

  一名侍衛喝道:「大膽刺客,往哪裡逃,還不快快放下兵器受縛!」

  後面監視的那名侍衛卻招呼道:「大家小心點,這個女子很厲害,已經殺了黃公公和兩個同伴了!」

  那些侍衛微微一怔,張士遠卻不給他們有多考慮的機會,沖上去掄劍就砍,劍法犀利,一人中劍而倒,其餘的人卻呼喝一聲,圍攻了上來。

  張士遠挺然不懼,揮劍跟他們殺成一團,這些侍衛們身手頗為可觀,張士遠雖又刺傷了兩個人,但是別處的人也湧了過來,竟有三四十人之多,張士遠一看不是方法,覺得戀戰下去,殺不勝殺,自己必會有累倒的時候。

  於是他奮力幾劍,殺出了重圍,沖進了樹林中。這片樹林都是長年的老松,盤根錯節,被修剪成各種形狀,虯結成弄,只有樹隙間可通。

  張士遠進入林中後,倒是減少了不少壓力。因為對方無法再合圍了,而且他還可以利用樹幹的掩護,暴起突襲追進來的人,這下子反而轉為有利了。

  此刻他的思慮反而十分鎮定,不先忙著突圍出去,在悄然擊殺了兩名追蹤者之後,他竟跳上了一枝老樹,利用樹葉隱身藏了起來,一則是調息一下,恢復體力,二則是等天色晚了再圖脫身。

  而天色也漸漸地黑了,好幾次都有人打著燈籠從他身下經過,他都摒息著不動,聽著底下吵吵嚷嚷的,有人以為他已逃了出去,有人認為他還在林中。

  張士遠多虧是在海外荒山野嶺中學成的武功,輕身工夫超人一等,耐戰工夫也特別強,更有遇危從容鎮定的休養,才不至於在混亂軍中失手。

  天色已全黑,他在高處遼望,只見到處都是燈炬火把,宮中還在搜索著,他卻安心閉目養神了。

  一直等到過了兩個更次,燈火漸稀,想是那些侍衛們認為他已逃出了宮去,不再繼續搜索了,他才慢慢地下了樹。

  他很擔心武媚兒,不知道她如何了,但是他卻不敢回去看她了。武媚兒說得很對,只要他不被抓住,宮中不知道他是個男人,一切都可掩護,如果知道他是個男子,那兩個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自己還好,皇帝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後,礙于輔國公李靖的面子以及自己父親的種種,也許不便加罪。但武媚兒卻是死定了,不但是她死定了,連她的家人恐怕都將受到株連,所以他一定要逃出去。

  好在他進來之前,已經先把大內的環境摸了一下,借著夜色的掩護,他悄然地繞到了太掖,潛入池中,再仗著精妙的水性,潛行到池水的出口處。太掖池是一池活水,引渭水的支流皂河,通過宮牆而入池內,再從另一端流出去。他用劍削斷了水底的柵欄,順著流水出到宮外,渡到對岸,已是驪水之麓,有秦代阿房宮的舊址。那兒雖已成廢墟了,卻仍是禁地,唐家天子為了保存古跡,還保留了那片焦土,以供後人憑弔。

  張士遠爬上了岸,深深地籲了口氣,暗慶自己得計,這條路是他早就計畫好的退路,未入宮之前,他已想到萬一不能順利出宮,就由此地脫身,這是條別人想不到的路,他不禁暗自感激他的父親了。

  張仲堅教育兒子別有一套方法,這位海盜出身的風雲人傑,雖然已成為海外的一方雄主,卻仍然不脫梅盜的心性:「兒啊!天下沒有什麼不能做的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過,孩子,從己所欲並不是胡天胡地,不顧性命地亂來一通,不管你去做什麼事,都必須要將本身的安全置於最先,不管你去什麼地方,第一件事就是設好退路!」

  有了這種教育,他才敢到宮中跟皇帝搶女人。

  有了這種教育,他才能安然地從亂軍中脫險!

  他深籲一口氣,很想換掉衣服,因為他還穿著女裝,只可惜手頭沒有男人的服裝。

  因此,他只有脫掉身上的濕衣,寧可打著赤膊,也不想再穿著那身女服了,他畢竟是個堂堂的男子漢。

  忽然,一片燈光照眼,四名健漢,手執火把,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張士遠立刻執著長劍戒備著,然後一個中年男子,腰懸長劍,氣度莊嚴地徐步而出,那正是駙馬秦懷玉與他並稱天下第一劍手的那個人。

  秦懷玉端詳了他片刻,才沉聲道:「張士遠,果然是你,我聽說武媚兒接了一個女子進宮,在宮中殺傷了好幾名侍衛,逃出了重重包圍,心中正在奇怪,世間不可能有武功這麼好的女子,武媚兒也不可能有那種朋友,那時我就懷疑到你!」

  張士遠心中暗暗吃驚,但他還鎮定,橫著劍道:「附馬怎麼會懷疑到我呢?」

  「因為長安市上的幾個高明劍手我都知道,而且武媚兒在競技場上對你特別親熱,我認為你們一定有私情,把這些都綜合起來,我想那個女子,多半是你喬裝的!」

  張土遠一笑道:「駙馬好心思,你又怎麼會想到在此地等到我呢?」

  「因為宮中每條出路都有重兵把守著,不可能被人逃出去,只有這一條水路無人顧及,你若想脫身,只有從此一條路,張士遠,你還有什麼話說呢?」

  「沒話說了,我只是奇怪,駙馬既然想到了,為什麼不在宮內把這條路也堵住了!」

  「堵死那條路固無不可,我怕你情急反噬,在宮中大殺一通,那兒都是手無抵抗之力的女流之輩,陪在裡面遭殃未免太冤枉,倒不如在此地等你了!」

  「駙馬!你計算很精微,只是算錯了一件事,你不該只帶四個人來的,宮中成百的好手都沒能攔住我,你們這五個人行嗎?」

  秦懷玉的臉上顯出了薄怒,沉聲道:「張士遠,我這四個人只是來掌燈的,就憑我一枝劍鬥你。因為你是輔公的家將,我不想公開了結,也是為輔公留一份情面。難道你真想我帶了大批人馬,公開擒下你?」

  對於這一點,張士遠倒是沒話說了,自己雖然不在乎此身安危,但是對李靖,他卻有一份虧欠的!

  因此,他朝秦懷玉一拱手道:「駙馬這份心,張某十分感激,張某並非貪生怕死,所以委屈求全,也是為了怕累及輔國公,否則我放手大殺一通,宮中不會只死這幾個人,當然,我不會殺女人,但宮中的那批侍衛,我可真沒放在心上,你這四個人靠得住嗎?」

  秦懷玉一笑道:「你可以放心,這四個人是我的心腹家將,親如手足.你即使殺了我,他們也不會洩露今天的事,更不會說出你張士遠的名字!」

  「那我就放心與附馬一搏了,即使死在附馬劍下,我也會感激附馬的!」

  「我倒不要殺你,只要你劍下受縛,挑斷你的雙手經絡,讓你今後無法使劍,僅此而已。你如此膽大妄為,就是仗著你的武功,我使你失去了憑仗,今後會安份些!」

  張士遠有點忿然道:「駙馬,我行事或有不是之處,但我認識武媚兒在皇帝之前,是他搶了我的女人,可不是我膽大妄為!」

  秦懷玉怔了一怔道:「武媚兒可是自願入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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