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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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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文龍心裡一動,開始意識到事情有點特殊,自己懷疑那個莫振南就是飛賊,與別人可沒有關係,為什麼人家要找個莫紀五在高人鳳面前冒充莫振南呢?那根本沒有必要,如果對方是為了掩蔽耳目,應該把莫紀五誰在別的地方亮相,何以只在高人鳳一個人面前冒充呢? 他先前替高人鳳擔承欠債。只是為了義氣,現在雖然兄弟相稱,也只是不忍拂卻這小夥子的一片熱情。 交淺不便言深,有很多話自然不能深究,那樣就顯得自己太多疑,不夠誠意了。他雖然沒有闖過江湖,可是對江湖人的習性很清楚,萍水相逢,只要談得來,意氣相投,立刻就可以成為刎頸之交,大家互相信任,用不著遞手本,報明三代履歷。 不問身世,不談過去,不究隱私,這是江湖上論交的方式,否則就觸犯了忌諱,不夠義氣,可是他私心覺得這位老兄弟也不太簡單。沉吟片刻,他才爽朗地一笑道:「那有什麼呢?後天我們一起去,我當眾介紹說你是我的兄弟,人家絕不敢把你趕出場去!」 高人鳳笑道:「大哥這樣看待小弟,我實在太高興了,來!我們好好地喝一杯!」 於是兩個人一杯杯地交相勸飲,也談了很多話。高人鳳的江湖閱歷很淵博,舉凡近年來江湖上所發生的大小事故,他幾乎沒有不知道的,有些事謝文龍也聽晏四說過,可是高人鳳說得更詳細,就像是他自己親身經歷過一般。 謝文龍越發對他另眼看待了,終於忍不住問道:「兄弟!你對江湖的事情如此熟悉,可見你闖江湖的歷史很久了,怎麼會一直藉藉無名的呢?」 高人鳳有了幾分酒意,越發神采飛揚,哈哈一笑道:「不瞞大哥說,小弟自審所學所能,勉強要混出一點名氣也不是難事,可是小弟不想這麼做!」 謝文龍道:「為什麼?人生所求不外名利,江湖人把利看得淡,對名都看得很重?」 高人鳳一笑道:「在江湖上成名只有一個手段,那就是打敗一些已經成名的人,比起那些浪得虛名的人。小弟或許強一點,可是小弟看到他們成名不易,打倒他們而成全自己,於心未免不忍,再者,小弟認為太早成名並不是好事,年輕的時候還是充實自己要緊,有了名,處處受人注意,那就失去了許多觀摩充實自己的機會,倒不如維持著無名的身分自由些!」 謝文龍聽他說得振振有辭,卻是在強詞奪理,因此一笑道:「兄弟這幾天在京所結交權貴,豪賭做遊,一擲千餘,分明是在示名……」 高人鳳笑道:「在這種場合下,最多掙到一個浪子之名,錢在名下,金盡名消,大概不會受人注意。」 謝文龍道:「不然,我就對你很注意!」 高人鳳笑道:「大哥恐怕是把兄弟當作江洋大盜,才會加以注意,如果發現兄弟只是個不務正業的浪子時,自然不屑一顧。兄弟以這種方法暢遊了好幾個大城市,同樣的情形也發生過幾次,結果到了最後,兄弟故意表示輸光了,在街頭典賣衣物以支付店帳時,自然而然地消除了別人的懷疑,連認識的人都掉頭不顧了……」 謝文龍一歎道:「你這樣子算是過什麼生活?」 高人鳳正色道:「這樣子才能體驗到生活,也可以認清世態的炎涼,結交一些真正的朋友。只是兄弟收穫很少,從來都是囊中金盡,白眼繼之而來,所以今天大哥一番慷慨的作為,令兄弟十分感動,有了大哥這樣一個朋友,兄弟決心結束這種生活,不再流浪了,人生知己難求,有一個已經夠多了!」 謝文龍點點頭道:「兄弟以後作何打算呢?」 高人鳳怔了一怔道:「這個還沒有想過,反正來日方長,慢慢再說吧!」 謝文龍道:「年輕人總不能把江湖當作歸宿!」 高人鳳笑道:「大哥的年紀也不大,將來大哥準備幹什麼,兄弟也跟著幹什麼,相信大哥總不會把兄弟往錯路上帶……」 謝文龍聽他這麼一說,倒是怔住了。自己這份差使已經不想幹了,將來幹什麼,實在沒有打算,本來是勸人家的,想不到扯到自己身上,只好不談了。 高人鳳似也不想在這方面多談,把話題岔開了,兩人又喝了一陣,謝文龍看看天色將晚,乃頓杯道:「好了,我們用飯吧!」 高人鳳道:「人生難得快意,何妨盡情一醉?」 謝文龍歎道:「我可沒有這麼輕鬆,身上的事還多著呢。」 高人鳳點點頭道:「那也是,大哥是個忙人,為兄弟耽誤了正事,兄弟就不敢當了,我們後天見吧,一清早兄弟在永定門口等候大哥!」 謝文龍道:「那不必,明天你就來找我,我先替你引見四叔……」 高人鳳笑道:「明天小弟沒有空,大哥也不得閒,還是後天再見面吧!」 謝文龍想到明天必須把參加比武的事情準備一下,的確抽不出空,可是他又想對這個年輕人多瞭解一番,正在躊躇之間,高人鳳笑道:「小弟既然準備結束流浪的生活,自然要對過去的酒肉朋友作個交代,明天小弟把本身的瑣事交代清楚,從後天起跟著大哥領受教誨!」 謝文龍想想道:「也好!後天再見吧。明天我也不會宿在家裡,你在天橋前等我吧!」 高人鳳點點頭,開始叫店家結帳,謝文龍道:「這次該我做大哥的請客!」 高人鳳也不客氣,打了一拱,就出門先走了。謝文龍結了帳,卻見高人鳳把三萬兩的銀票留在桌上了! 他拿了銀票,連忙追了出去,已經看不見高人鳳的影子,不禁怔住了。對這個年輕人更為不解了。 回到提督衙門想找晏四談談,可是晏四已經出門,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只留下話叫他準備比武的事宜,有事酌情處理,不必去請示,而這兩天他也不回家,後天早上在先農壇上再見! 謝文龍想到晏四後天準備迎鬥婁子匡,一定是要找個清靜的地方溫溫手腳,倒也不覺奇怪。 謝玉茜到和親王府去了,也給人留下了話,說是為了掩藏行跡,免得身份被人拆穿,這兩天也不出來了,後天早上她與九格格一起赴會,也許還要把和親王拖了去,叫他沒有要緊的事,也不必前去打擾,看樣子她對後天的比武也相當緊張,要找個地方加緊練習。 謝文龍很想找個人商量一下,可最能商量的人都不在,只得胡亂在衙門的監獄裡歇了一宿。 第二天清早,他袖了銀票到高人鳳所寄寓的京華客棧想把銀票還給他,可是到那兒一問,棧裡說高人鳳昨夜就結清店帳走了,只留了一封信給他! 信上也沒有說什麼,只說自己孑然一身,能夠結交謝文龍是此生最大的幸事,銀子是靠賭博贏來的,隨便謝文龍如何處理,總之花掉算事,今後他要正正經經地謀生,憑血汗也好,勞力也好,再賺下一筆錢財來安身立命,才能問心無愧…… 謝文龍拿著信,倒是著實發了一陣呆,三萬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雖然高人鳳授權給他,叫他任意花消,他倒想不起如何使用才恰當! 離開客店後,他一無去處,最後才想到上四海鏢局去問問徐廣梁,也許這個老江湖能知道高人鳳的來龍去脈,高人鳳雖說不肯出名,可是憑他的作風、舉止、談吐,只要是真正混跡江湖,絕不會默默無名的! 四海鏢局的氣派很大,大門晝夜敞開,因為京師住的人物很特殊,有許多主顧為了掩藏行跡,往往是半夜裡前去談生意,委託他們護送貴重的紅貨或暗鏢。 謝文龍很少上這兒來,可是大家都認識他,櫃上立刻有人出來招呼道:「謝大人早,徐老爺子在後院裡練功,您先請坐,這就去告訴老爺子……」 謝文龍不願在這裡談話,練功的院子向來不准閒人前往,尤其是當家的老師父在練武時,連本局的人都不准前去打擾的,倒是個談話的好地方,因此笑笑道:「不敢驚動了,我找徐老有要緊的話商量,不如上那兒去方便些!」 在平常這個請求一定會被拒絕的,可能是徐廣梁事先有了交代,那個鏢夥居然很恭敬地將謝文龍帶了進去。」 練功的場子就在徐廣梁居室的前面,是一塊很平整的確土地,四周立著高牆,謝文龍進入場子後,只見徐廣梁擎著那柄厚背紫金刀,一招一招,慢慢地推演著,旁邊這有幾個他視為心腹的年青鏢師在肅然分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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