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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杜九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銀票,先押上一百兩,在他說來,那是生平最大的押往了,一百兩銀子是他半年的薪俸,可是跟別人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王正清與牛公子是四百兩一注,侍衛營六個人合夥,每人五十兩,合起來三百兩,高人鳳含笑派牌擲骰,然後照點取牌,每副兩張,翻出來定勝負,其實是簡單不過。

  杜九用顫抖的手抓起骨牌一看,兩眼發了直,那是么五配二四,只有兩點,眼看著一百兩輸定了!

  其他兩家看牌之後不動聲色地翻了出來,下家是別十,上家是一點,莊家只要來個三點就可以通吃,而三十二張牌中,那機會太多了。

  高人鳳看過三家的牌後,翻出自己的牌,台丁配上紅九,也是兩點,卻因為兩張都是雜牌,品色較低,所以吃了上下兩家,賠天門,進七百兩出一百兩,淨賺六百。他含笑收進一大堆銀票,卻全部推到杜九面前,眾人都是一怔,杜九忙道:「高爺!您給多了!」

  高人鳳微笑道:「不多!兄弟推莊到現在,一直都是通賠,杜九兄一來,兄弟居然手風大轉,小有所進,所以這一注將收入全部奉送,略表謝意。」

  杜九囁嚅地道:「話雖如此說,可是牌桌上沒有這個規矩。」

  一名侍衛已經不耐煩地道:「人家給了你就收下,囉嗦什麼?」

  高人鳳笑道:「而且杜九兄是為了替為公殉難的同仁募集善後的恤金,兄弟只是表示對死者的一點心意。」

  眾人又是一怔,高人鳳含笑道:「方才張兄進來跟各位咬耳朵,兄弟剛好聽見了,謝大人急公好義,兄弟理應共襄善舉。」

  謝文龍的臉也紅了,正不知如何措詞。高人鳳已推出第二副牌,把僵局給擋了過去,上下兩家為了撈回失去的那一注,各自把賭注加了倍,杜九為了人家很大方,不好意思加注,仍是押了一百兩。

  牌分出後,如有鬼使神差,高人鳳仍然吃了上下兩家而獨賠天門,一連五六副都是如此,杜九面前已堆滿了銀票,而上下兩家卻各輸了三千兩左右。

  侍衛營中的一個人開始不滿意了,冷冷地道:「姓杜的,你可以歇歇手,贏了這麼多,比照死人的大小打個銀人也夠了,你一來把我們都攪黴了!」

  謝文龍臉色一沉,可是忍住了,在他的職分上,的確是無法因為這件事跟人家吵起來。

  杜九被那侍衛斥責了一頓後,心中立刻感到很不安,他知道謝文龍的目的並不是前來贏錢,可是不知道謝文龍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不敢胡亂作主意,只好偷偷用眼瞧瞧謝文龍,希望能得到一點指示。

  可是謝文龍毫無表示,將眼望著別處,好象沒聽見那番話似的,杜九先是一怔,繼而才明白謝文龍的意思。

  他裝作沒聽見,自然是由於他的身份不便插足干涉,也等於間接暗示自己不要撤退。有了謝文龍在後撐腰,杜九的膽子也壯了,笑了一笑道:「這位大爺說話太不落檻了,提督府是個窮衙門,可幹著危險差事,劉得泰雖不是第一個遭受不幸的弟兄,但也不是最後一個,誰知道以後還有多少不幸的弟兄,在下今天難得有手氣好,除了管那位已死的劉老哥打點後事外,還想給以後的弟兄積存點基金。」

  那侍衛一拍桌子叫道:「混帳!你說什麼?」

  杜九從容一笑道:「郎大爺,您也許是不滿意這個稱呼,出了這裡的大門,在下自然該稱您一聲大人。可是賭桌上無大小,上了檯子,連六親都可以不認,稱您一聲大爺,已經是很客氣的了。」

  這傢伙畢竟是老油子,更兼在公門多年,一張嘴說起話來決如利刃,而且還處處占住理字。

  那侍衛叫郎全英,是八旗弟子出身,一向擺大爺架子慣了,今天被一個小小的衙役當眾搶白,如何能受得了,又拍了一下桌子,正準備發作,做主人的張家祥看情形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道:「郎侍衛,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本來是小玩玩,傷了和氣可沒有多大意思。」

  說話時有意無意地看了謝文龍一眼,其他幾名侍衛也把郎士英勸住了,他們可能知道謝文龍最近與和親王走得很近,而且更知道杜九所以敢如此,多半是謝文龍的指示,不過有一點不瞭解的是他們都清楚謝文龍操守極為清廉,他要用錢的話,龍錦濤十萬八萬也會無條件地給他,絕不會利用這個方法,因此在沒有摸清謝文龍的來意前,大家都必須慎重一點。

  郎士英勉強壓制下自己的惡意,氣呼呼地道:「我要換個位子,姓杜的,把天門讓出來。」

  杜九又朝謝文龍望望,謝文龍點點頭,他立刻站起來笑道:「行,賭錢靠手氣,跟位子並沒有關係。」

  在賭桌上迷信忌諱最多,尤其是這種牌九場合,如占住了一家旺門,殺頭都不肯讓出來,甚至於別人在旁邊附帶下注都不肯答應,唯恐轉了手氣,郎士英提出這個要求後,根本就是存心作對,沒想到杜九會答應了,倒是沒有話說,兩家對調位置後,幾個人一商量,孤注一擲,把身上所有的銀票全部集中起來,押在天門上。

  高人鳳毫不在意地派了牌,準備擲骰子,杜九因為贏了好幾注,對這個年青人頗有好感,忍不讓提醒道:「高大爺,您最好先點點檯面。」

  高人鳳一笑道:「沒關係,兄弟推的是無底莊,開飯館不怕大肚漢,有多少兄弟都認了。」

  骰子打下去,牌分出去,郎士英伸手就翻了過來。

  大家都怔住了,因為那兩張骨牌紅黑輝映,赫然是一對天牌,只輸給么二二四配起來的至尊對。

  不過這是一局牌四副中的最後一副,已經出過一張二四,至尊對的可能已經沒有了,換言之天門這一牌已經贏定了,可是大家怔然的原因不是為了天門的大牌。

  事實上除了高人鳳外,其他的人都是老賂手,對於最後副牌的分配早已明白了大部分,點子打下去後,不用看牌已經知道輸贏。

  剩下的八張牌中的確有一對天牌,可是杜九明明知道有一張分到了上家王正清手中,自己手裡可能是人地合成的地杠,莊家手中很明顯的是梅花九,另外三張牌是長三、短么五與斧頭,無論如何,在家都應該是吃二家而獨賠自己這一門。

  天牌既然是天門與上家各占一張,郎士英怎麼會翻出一對呢?這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杜九認錯了牌,另一個是郎士英換了牌,杜九以自己多年的經驗與眼光,相信絕不會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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