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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晏四道:「我是不太清楚,但做鏢局不要本錢,憑本事賺生活,紅利又大,日子應該不難過!」

  尤三貴道:「三年沒生意上門,鏢局裡上下的例俸一文不能少,這得往外拿,隨便來個無名小卒伸手討五十兩,四十九兩都打發不了,不夠得當褲子湊上。」

  晏四叫道:「寶馬金刀還會受人勒索?」

  尤三貴苦笑道:「這不是勒索,保鏢走江湖本事是其次,人頭上兜得轉才是最重要的條件,徐老爺子也許不怕人搗蛋,可也不敢輕易得罪人,尤其是那些無名小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得罪他們沒有好處!」

  晏四冷哼道:「難道他們敢劫鏢不成!」

  尤三貴道:「他們自己劫不了,可是等你接下一票紅貨時,給他們知道了消息,放出空氣,可以煽動三山五嶽的綠林道前來搗蛋,叫你防不勝防,石家莊的四平鏢局不就是這樣叫人給排了嗎?他們當家的八臂金剛婁子匡論名頭並不下於徐老爺子,滿身暗器更是遠近馳名。」

  晏四道:「婁子匡失風是北五省幾個有名綠林大盜聯合下手的!」

  尤三貴一歎道:「不錯,可是起因是為了婁老英雄開罪了兩個上門丐幫的窮漢,人家開口要三十兩盤纏回家,婁子匡不在家,手下的人沒有答理,還把人給轟了出去,這兩個傢伙懷恨在心,居然投到綠林中去了,千方百計,打聽得四平鏢局保了一批珠寶上太原,結果硬是聯絡了綠林好手,在太行也把鏢給劫了。」

  晏四怔怔地道:「我倒不知道有這內情!」

  龍三貴苦笑道:「江湖上處處風險,越是成名的人,越是麻煩大,鏢局這口飯更不是人吃的,您四爺福氣好,有個好侄子孝敬您。」

  晏四怫然道:「胡說!我並不指謝文龍養我!」

  尤三貴笑道:「您說的是,不過您家裡有祖產嗎?大家都知道您連家都沒有,年輕時您四海為家,到處有朋友招待,可是也得給人家出點力氣幫幫忙,難道您一輩子能這麼過嗎?

  天下雖有不義之財,您取了來就背上了黑名。」

  晏四怒道:「老夫從沒有幹過那種事!」

  尤三貴忙賠笑道:「小侄沒說您幹過,可是怎除了練武外,還會什麼別的生計嗎?要不您打算怎麼過日子呢?當然您可以保鏢,可以給人家當護院教師,可以上關外采參,可以教徒弟收束情,武把子朋友們,只有這四條明路,此外只有當盜賊,保鏢采參還是不得安靜,護院教徒弟更是江湖本路,您在謝家當老太爺過慣了舒服口子,哪裡知道江湖人求生的苦衷呢!」

  晏四怔了半天,這是他從沒想到的問題,他在江湖上名聲雖大,交遊的人卻不多,其中大都是成名的武林人物,有些是武林世家,本身的基業十分殷實,所以才能專心一致地沉潛于武學,對於他的招待很熱心,每日盛筵,臨走時還送上一筆豐盛的程儀,當然大家都知道他的生性耿介,或多或少,總有一兩件小事委託他代辦一下,有時也真有些解不開的問題要借重他的,他的日子就這樣打發過去,生活上從來就沒有拮据過。

  當然確也有一些真正靠武功過生活的人,如徐廣梁等鏢局當家,以及采參的領袖,販藥材的,開設馬場的,大家切磋一下武功,交換一點江湖經驗,卻從沒有談到生活的苦經,因為他見人家生活都很好,都像是饒有資財的樣子,私心中對他們還有不同流的看法,也為此才跟謝文龍的父親謝萬里結成深交!

  因為謝萬里跟他一樣,武功是苦學出來的,家無恆產,以好管閒事出名,氣味相投,私交也特別淳厚。

  半身飄泊,他沒有成家,謝萬里卻有了家小,故友一死,他就在謝家安居了下來,教導兩個孤兒,謝萬里為了養家,沒有象他那樣揮霍,死後還留下一點積蓄,他在謝家住著時,粗茶淡飯,並沒有困難,一直也沒有考慮到求生之道,所以對謝文龍出任公職,心中十分反感,只是謝文龍有了父命報恩,他無法反對,卻時時催促謝文龍離開公門,跳出是非之圈。

  今天聽尤三貴一說,他才算明白江湖人生活內裡的苦經,以徐廣梁這把年紀,如此盛名,竟有欲罷不能的苦衷,心中更是感慨萬千!

  尤三貴見地發呆不說話,忍不住道:「四爺!飛賊已經溜了,大夥兒湧到龍府去,恐怕反而不便,是否要把他們叫回來?」

  晏四這才從迷茫中驚醒過來,連忙道:「不必!龍家辦事的人都很老練,而且都是熟人,不可能起誤會,我想先找到廣梁再說!」

  尤三貴道:「現在天已亮了,徐老爺子的氣也該緩過來了,恐怕跟著上龍府了也不一定!」

  晏四這才回到他原來的思路上來,忙問道:「你進的是哪家院子?」

  尤三貴用手一指道:「就是那一家,主人是個告老退仕的京官,原來還過得去,最近因為子孫不肖,已經敗落了,就差沒把祖宅賣掉!」

  晏四神色又是一動道:「跟我來!你對裡面熟悉嗎?」

  尤三貴紅著臉道:「來過兩次,是為了參加賭局的,這家老頭子一死,就剩下兩個不務正業的孫子,鬥雞玩狗,把家產花平了,指著開賭局抽頭混日子!」

  晏四點點頭道:「這就好,我們進去看看!」

  尤三貴道:「飛賊已經溜了,還去看什麼?」

  晏四沉聲道:「不用管,你跟著來就是了!」

  龍三貴道:「那還得跳牆進去,昨兒我看裡面沒有燈火,八成兒是兩個敗家子沒在家,那裡也沒有旁人!」

  晏四輕輕一歎道:「淫賭俱為盜賊之媒,我如早知道這麼一個場所,就不會在羅網上留下一個缺口了!」

  尤三貴聽不懂他的話,卻見他的臉色很沉重,也不敢多問,兩人來到高牆前面,輕而易舉地翻進了牆,觸目一片衰敗的景象。黃葉滿地,枯草叢生,池水乾枯,淤泥盈塘,雜花開在野草間,尤顯得可憐兮兮,雖然是清晨,卻沒有一點蓬勃的生氣。

  兩人在園子裡轉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晏四道:「到屋子裡去看看!」

  尤王貴領頭向正房走去,才推開,卻見一個人橫在地上,他忍不住驚叫道:「是……是徐老爺子……」

  那地下躺著的果然是徐廣梁,他四肢直挺挺地攤開,好象死去了一樣,那口成名的金背大砍刀還插在背上沒有使用過,證明他沒有跟人動過手。

  尤三貴忙著要過去扶他,晏四一掌推開了道:「等我來!你別亂動!」

  說著蹲下去用手探探地的鼻息,然後點點頭道:「還活著,那賊子總算沒有再下毒手傷人!」

  尤三貴失聲驚叫道:「您是說飛賊到過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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