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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長白雙屍一向受人尊敬慣了,如何忍得下這等屈辱,雖然剛才一招為端木賜良逼退,可是學武的人寧可捨命,也不能損名。

  怪吼一聲,白骨功提至十分火候,雙雙出手攻上,但見白氣濛濛,滿場腐臭之氣,薰人欲嘔。

  端木賜良疾退一步,躲開正鋒,突地翻出右掌,色作血紅,且較平常粗漲出一倍有餘,猝地朝一一人掃去。

  但見滿天飄出紅色氣焰,勁力絕倫,梅氏兄弟胸口如受重擊,登登登,一連退後了十幾步。

  然後坐倒在地上,臉色烏黑,四隻眼睛狠狠地盯著端木賜良,然後才慢慢地從口中、耳中、鼻中溢出黑色的血液,然後再慢慢地倒在地下死去!

  端木賜良收回右掌,稍微現得有些喘息,望著梅氏兄弟的屍體道:「這下子才真正的應了你們的外號長白雙屍,我這九毒巨靈掌自練成以來,今天還是第一次開張,只是選了你們作對象,似乎還委屈了一點!」說完朝身旁的弟子喝道:「丟下去!」

  立即有兩名白衣弟子恭身出來,一人一個,提起雙腿,擲向崖下。

  這雖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搏鬥,但時間極為短促,一兩個照面,生死立分,看得東來群俠,個個噤口無聲。

  端木賜良傲然一笑,又把臉轉向他們道:「當年在摩雲山莊上,我要殺你們易如反掌,可是我沒有那麼做,就是為的要你們去引出一些厲害的對手來,現在無論那一位,願意下場一搏,端木賜良無不恭陪!」

  大家面面相顧,默不作聲,看過七毒天王的身手後,每一個人都把自己跟他比了一下,誰都沒有把握能夠接得下他方才那一式。

  時間在靜默中溜過去,端木賜良臉上的笑意愈來愈深,也愈來愈使人難堪。「阿彌陀佛,貧尼敬請端木莊主慈悲!」

  清曇神尼在一聲清亮的佛號之後,身體如一朵輕雲,盤坐的姿勢未改,冉冉的飛越眾人頭上,又冉冉的降落在場中。

  「蓮座飛升!」

  歐陽子陵失聲地驚呼起來,他沒有想到師伯已經修為到這種境界,臉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衷心的敬佩。

  其他人則連這種工夫的名稱都說不出來。

  清曇神尼落地之後,朝端木賜良微一合什道:「貧尼習技凡一百七十年,從未與人對過手,今日目睹莊主神功蓋世,斗膽請教,尚祈莊主手下留情!」

  端木賜良亦一收臉上的笑意,換成極度恭敬之色,躬身施禮道:「端木賜良蒙師太賜教,當引為畢生莫大之幸,師太佛門高人,不敢以拳掌相侮,請准以兵杖求教!」

  清曇徐舒慈眉,頷首道:「多謝莊主看重,貧尼一概聽任莊主之意!」

  ▼第二十九章

  端木賜良回身一招手,早有他的弟子送上一根鳩杖,通體烏黑,只有鳩首上盤著一條白蛇。

  端木賜良執杖在手,又作了一禮道:「師太必不肯先行出手,請恕在下僭越!」說完一抖杖身,幻為千點杖影,而鳩首上之白蛇也信信吐舌,恍若有千百條白蛇張口噬來。

  清曇亦揮起拂帚,灑開萬縷銀絲,剛好將杖影一齊封住,二人在片刻之間,已互換了一二十招,勢均力敵,銖兩相當。

  歐陽子淩一面看,一面驚心,一面興奮,心中不住地思忖道:「幸而是師伯接了這一場,換上我的話,絕對抵不過這魔頭的,師伯的功夫真高啊,端木賜良也不錯,藝無止境,天外有人,這句話的確有道理……」

  他在想著,想著!場上的兩個人已交手了一百多招,每一招都博奧精深,天衣無縫,看得兩旁的人如癡如醉,張口,伸舌,忘情不能自己。

  驀爾,端木賜良大喝一聲,伸杖直搗,他知道招式無功,只有在功力上定勝負了。神尼伸出拂帚,搭在他的杖頭上,雙方各把自己的真力傳在帚杖上較量起來。

  這是一個僵持之局,誰也不相上下。

  時間過去了兩個時辰,場上的兩個人,一站,一坐,不言,不動,彷佛已成了兩尊化石可是他們的臉上都有了一些變化,神尼的臉色由紅潤中透出一絲淡白,端木賜良則由黑裡透青。

  這究竟是一場吃力的戰鬥。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依然是不了之局,兩邊觀戰的人都起了焦灼之感,他們要鬥到什麼時候才完呢!

  獨醉生一拉歐陽子陵,悄悄的在他耳旁說道:「他們的內力相等,目前不會有變化,可是再過五六個時辰,令師伯將有不支之象……」

  歐陽子陵點點頭,他也看出來了,神尼是坐著運功,比站著的端木賜良要吃一點虧,所以他儘快地在腦中想辦法。

  又過了一個時辰,歐陽子陵咬了一下牙,像是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然後他站起來,拔出龍泉古劍,長吟一聲,身劍合一,化為一道青光,直向二人中間竄去。「錚!」一聲暴響,拂帚上的銀絲及鳩杖都被他削去半尺多長,二人的真力給他一沖而有了憑籍,得以收回。

  歐陽子陵卻為二人的合力一激,彈起十幾丈高,再慢慢的落回地面,已是臉紅心跳,喘息不已……

  這一舉出人意料,大家都訝然出聲,端木賜良呼著氣問道:「歐陽大俠,你這是什麼意思?」

  歐陽子陵道:「莊主及家師伯如此比賽太費時間,所以在下斗膽分開,欲代家師伯接下半場……」

  端木賜良怒道:「歐陽大俠,你怎麼要無賴,堂堂俠義道,怎麼也用車輪戰這種卑劣的手段。」

  歐陽子陵笑道:「我這一場不用力氣!」

  端木賜良詫異道:「我不明白……」

  歐陽子陵從容道:「莊主以毒成名,天下毒物鮮有不知,在下班門弄斧,欲與莊主賽一場『飲鳩止渴』,你我各備毒物一杯,互相交換喝下去,但不知莊主是否有興!」端木賜良哈哈大笑道:「七毒天王要是不敢比毒,傳到江湖上可是笑話了,成!我不想毒死你,可是我不相信你毒得死我!」

  歐陽子陵仿佛成竹在胸,鎮定地道:「相信與否試後才知,到時莊主恐怕相信已來不及了!」

  端木賜良被激起了怒意,大聲道:「比!比!現在就比,我們此刻下去準備,半個時辰後回來,你天下第一高手,我相信你不會偷偷地溜掉!」說完一拔身,向橋上而去。

  歐陽子陵也跟在後面去了,把崖上諸人弄得莫明其妙,又陷入一陣沉默裡。

  半個時辰瞬息即過,端木賜良取來一小瓶紅色液體,歐陽子陵則弄了一碗清水。兩人對望一眼,交相換過,一語不發。

  歐陽子陵取過後,毫不考慮,一飲而盡。

  端木賜良端詳良久,連嗅,帶以指試飛半晌以後,才皺著眉頭,遲疑地喝下去。兩個人飲完後,站著對望,依然默不發言。

  空氣凍結了,連大家的呼吸都凍結了。

  良久,端木賜良的眉頭緊皺,額上汗下如雨,啞著喉嚨問道:「告訴我,你給我喝的是什麼?」

  歐陽子陵沉聲地說:「無影之毒,無藥可解!」

  端木賜良大叫一聲,飛身跳向落魂崖下……

  七毒山莊上揚了一把火,燒得蛇蟲亂竄,火能燒去一切,這地方不再有毒了。七星岩上也添了幾座新塚,塚的四周遍植修竹,山溪曲繞,景色宜人,彷佛是一片仙境地。

  塚前,有許多人在那兒垂淚憑弔。

  歐陽子陵站在落魂崖上,望著端木賜良跳下去的地方,神情異常地惆悵。獨醉生過來問道:「老弟,端木賜良給你喝的是什麼?」

  歐陽子陵限中含著淚,低低的道:「紅葡萄酒,那裡面根本沒有毒!」

  「那麼你給他喝的無影之毒是從那兒來的呢?」

  歐陽子陵默然地取出天殘秘笈,指著上面一段文字:「書面所附為無影之毒,無色無味,無藥可解,僅溫玉塊可解,然需終身佩之,此玦舉世惟一,餘得之殊為不易……」獨醉生默默地也望著崖下,不一會兒,他的眼淚也流下來了,嘶啞著嗓子道:「端木賜良可以算是天下第一奇才,不過,他死了也是天下第一件好事……」

  黯然神傷者,惟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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