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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他只抱元守一雙手,從容揮舞,將梅世風的每一招攻勢都封了回去,神態安祥瀟灑,別具一種令人心折的風度。

  相持約有盞茶時分,梅世風似乎攻勢略懈,莊佑驀然猛喝一聲,搶進梅世風掌風空隙處接連地拍出四掌。

  這四掌動作雖有先後,然仿佛是一式四招同時而至,分擊梅世風身前四大要穴。

  梅世風雖然知道這四招中有三招都是虛式,只有一掌可以打實,可是任憑他臨敵經驗如何豐富,卻無法測知那一掌會打實。

  心中一陣駭然,腳下倒踩七星,側身避過。

  ▼第二十七章

  莊佑收掌夷然一笑道:「如何?老夫只須一招,你就吃不消了,其實活死人啊,你可上當了,老夫掌上功夫雖稱一絕,倒底還沒有到無相卻敵的境界,那一招『四面楚歌』看來雖快,卻全是虛招,即使打上了也傷不了你,假若我真到虛實由心的地步,武林中還有你們妖魔小丑混的餘地?」

  梅世風被人家一招逼退,心中已滿不是味,那裡還受得住這連番奚落,蒼白的臉上泛起憤色,厲聲道:「四絕老鬼,休得賣狂,剛才我是估高你的功力,才著了你的道兒,我這一招要是不也將你逼退三步,江湖上就除了長白雙屍這一號!」

  語畢雙手平伸,目中精光暴射,向前跨出一步,依然維持原狀,莊佑卻神色凜然地退了一步。

  因為他認識這是修羅七式的第一招,「開天闢地」,看他雙手平伸在胸前,卻已提聚十分功力,可隨意發向任何一個地方。

  梅世風原式不動,再向前跨出一步。

  這次莊佑不退了,曲臂蓄勢,而梅世風跨出這一步後,也不再前進了,雙方都是箭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梅世風雖然曾將莊佑逼退了一步,神情未見輕鬆,兩道長眉豎起,反而現得異常緊張。

  四下圍觀的好手,無論正邪兩方,也都受了場上的影響,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

  突然清曇神尼悠悠地歎出一口氣道:「以莊老施主這等功力,對梅氏兄弟依然未敢稍懈,可見此二人之修為不凡。

  以此等天縱之資,若能潔身自愛,造福人群,何患不能譽滿武林,留萬世風標,可惜的是……」

  她的話還沒完,七毒天王端木賜良冷冷地接口道:「人生但求逞一意,何須身後百世名,道不同不相為謀,師太縱然苦口婆心,卻也難說得我們這些頑石點頭!」

  神尼又是一聲輕歎,不再答話。

  移目轉視場中,見梅世風似因剛才二人的一番對話而受刺激,猛喝一聲,雙掌一擊前胸,一擊小腹,霸道絕倫。

  莊佑也拚將全身功力分作兩股,上下分接,奈因處在被動地位,無法將分寸拿捏至恰到好處。

  故雖將掌力擋住,仍被餘力牽引得退後兩步,加上先前所退一步,恰符三步之數。

  梅世風蒼白的臉上現在一絲笑容,他上身雖在猛烈的晃動,腳下卻未移分寸,總算把上一招所失的顏面找了回來。

  莊佑也淡然一笑道:「修羅七式果然名不虛傳,咱們算是平分秋色,還有六招尚請一併賜教如何,等你施完了,老夫也有一套不成氣候的掌法請教!」

  梅世風冷冷地望著他,心下微微有點寒意,雖然一招將他震退三步,可是這老兒像是一點不受影響。

  修羅七式威力無儔,可也最耗真力,七招使滿,真力耗去十分之六。

  假若收拾不下這老頭兒,今天算是輸定了,不過口中卻傲然地說道:「老匹夫,你有把握接下我六招嗎?」

  莊佑豪氣淩雲大笑道:「接得下算你魔崽子倒楣,接不下該我老頭升天,人生不過一死耳,老夫這麼一大把歲數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

  梅世風也被他激起了豪情,猛喝道:「好!」

  「風起雲湧」、「江河直下」、「怒海狂濤」、「天崩地裂」、「山川雷動」、「烈焰騰揚」,修羅七式的餘下六招似狂風暴雨般的卷出。

  一霎時大廳上彷佛成了地獄世界,但見灰石飛揚,急風呼嘯,每一掌,每一招,莫不挾剛強無比之勢。

  莊佑亦是鬚髮皆動,掌劈,拳打,腳踢,拚將百餘年之修為,作亡命之一搏。

  驀而,風消聲住,地下只有塵土還在飛揚,大理石鋪就的地板變作塊塊碎裂,莊佑青筋暴露,汗水直滴,一身白衣為猛烈的掌風刮剩絲絲寸縷,掛在僅剩緊身襖褲的身上,然高大的軀體猶屹立無恙。

  梅世風則更形狼狽,長眉白髮,根根貼皮肉而斷,臉色比粉還白,雖勉強站住,已是搖搖欲倒。

  四方的人都摒住呼吸,目視著場中相持的兩人。

  莊佑定了一下神,緩聲道:「活死人,好霸道的掌勢,老夫此刻大概還有一半功力,勉力尚可一搏,你撐得住嗎?」

  梅世風的臉上肌肉起了一陣癘苦的扭動,大叫一聲,張口噴出滿口鮮血,一仰身子,向後便倒。

  尚未著地,就被飛身而來的梅宇風接著。

  長白雙屍已失去傲氣,代之以一種欽敬之色。

  梅世風受弟弟一陣推拿之後,神色轉好一點,勉力站起道:「莊老兒,你能硬碰硬地接下我修羅七式,總算不愧名列三奇。

  今天這一場我敗得心服,所以我雖然受了傷,心中卻一點都不恨你,但願你老頭兒命長一點,異日相逢,你我再好好地打上一場!」說完莊重地向四絕神君彎腰作了一個揖,慢慢地走至一邊地上,坐下調息。

  莊佑也是肅然地回了一揖道:「活死人,老夫生平大小搏戰,不下千次,卻從未如今這樣痛快過,天若假年,無論何時何地,老夫一定捨命奉陪。」

  語畢亦走至一邊調息,樓上立即陷入一片寂靜,多少英雄豪傑,還被剛才那場壯烈的打鬥所震懾,半晌說不出話來。

  突然樓中有人鼓起掌來了,掌聲清亮激越,大家愕然驚視,卻是端木賜良。

  這老魔頭臉上依然不見一絲激動之色,宏亮的嗓子卻充滿了豪意道:「好!好!在下這百花樓何幸,先得兩位絕世英雌,巾幗紅粉在此小駐芳蹤,又得兩位蓋世高手一展雄風,日後傳諸武林,不但是樓得不朽,便我這做主人的沾光不少,今日會後,在下一定命人將此樓大加整煥,以俾為異日武林,增一勝地。」說完哈哈大笑,笑聲未絕,一旁已有人冷冷地接口道:「端木賜良,你且慢得意,點蒼山上你用毒龍香陷害天下群豪,陰謀擄劫我的新婚妻子跟陳姑娘,這場過節,你以為一笑就能了結嗎?」

  大家聞聲驚顫,樓門口站著上官雲彤與諸葛晦,青衫依舊,豐神不改。

  崔玨倒底是個比較莊重的女子,雖然她已是諸葛晦的妻子,用不著再拘形跡了,雖然她胸中蘊藏著如渴的思慕,如火的激情。

  然而神色上,卻能抑制住激動,姍姍地走過去,先對著上官雲彬微微一福道:「上官大俠好!」

  然後再偏過身來,向著諸葛晦道:「你好!」

  諸葛晦臉上稍去了憤急之色,換之以無限深請,轉視著她,輕輕地回答道:「好,你好!」

  一問一答兩句話,五個字,卻彷佛說盡了千千萬萬關切的言語。

  歐陽子陵呆呆地望著他們,心中受著猛烈地感動,他幼稟佛玄兩門奇學,照理說應該可以跳出三界外,可是依然敵不過這人間至美至善的真情,眼眶中水霧迷蒙,幾乎就有泫然欲泣的感覺。

  驀而他感到兩邊有一種輕微的壓力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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