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
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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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棠以功力論,半年前略勝於歐陽子陵一點,這半年來青年俠士歷經磨練,早年所服的靈藥逐漸發揮功能,進境有一日千里之勢,他如何攙得動,急得自己也想撩衣下跪,歐陽子陵沒法子,只好站了起來。 說說講講,虛擲了許多時光,大家都覺得應該上路了。 因為七星岩上既然埋伏了許多好手,怕先到的人,不明底細,冒昧行事而致上當,應該趕快前去會合,共商大計。 馬只有四匹,人卻有五個,如何分配也不夠,歐陽子陵自願讓出黑天騅給師伯,自己以輕身術趕路。 清曇大師笑著搖手道:「此去疏附,不下千里,沿途俱為荒僻沙原,人為血肉之軀,何能與禽獸相比,我自有坐騎,師侄不必擔心,而且腳程之快,包不在你們汗血名駒之下,你們儘管放心上馬吧!」 大家都感到奇怪,不明白她的坐騎由何而來? 辛紅絹卻撮口長嘯,半山閉竄出一條黃影,正是隨著小妮子一同失陷的神獸狻猊金兒,這半天它都留在高處,擔任防止及瞭望之責,聽見了召喚,才趕下來。 這忠義的靈獸,見了主人之面,備及依戀,挨著歐陽子陵的衣服,嗚嗚直是低吼,苦在有口不能言,否則它必定能說出無數感人的言語。 清曇笑著拍它的頭道:「你這孽畜,冤枉跟我聽了十幾年的經,還是這樣地看不開,過些日子,我把你帶回哀牟山上,整天守著洞府,不許你再見師侄的面,看你還作這怪樣子不啊?」 金兒通靈,當然聽得懂這些話,而且明知道清曇師太是嚇著它玩的,卻也急得雙眼流淚,轉身又撲到神尼之前,把一顆大頭,直觸神尼的雲履,藍眼珠含著一泡淚水,嗚嗚哀求,其狀十分可憐。 辛紅絹不忍,拉著神尼的衣袖道:「師父,這畜牲怪可憐的,您就別再嚇它吧!」說著在金兒的背上也打了一掌,叫著道:「你還不快起來,小心點載我師父趕路,要是追不上馬匹,那可有你受的!」 清曇神尼也笑著提著它的耳朵,將它拉起來道:「阿彌陀佛,你以為我還希罕你這孽畜不成,你未戒肉食,跟了我十幾年二哀牢山上的小動物也不知道遭多少殃,你早走早清靜,還不起來,裝這份可憐相給誰看!」 金兒這才歡叫一聲,爬起身來,先朝歐陽子陵頑皮地眨眨眼睛,那眼淚遠在眶內轉呢,卻又乖乖的站立清曇神尼身畔,等侯她坐上去。 這情形將大家卻招笑了。 一行人認蹬上馬,放轡急馳,金兒因為聽了辛紅絹的話,抖起精神,始終不肯落後。 歐陽子陵的黑天騅自然跑得最快,霜鬃與紫騮緊迫不舍,左棠當然落後了,跑得最快的,還數金兒。 心急馬快,大概連休息在內,用了兩天時間,他們終於趕到了疏附。 這是南疆的第一大城,所謂城,當然無法與中原城邑大市相比,也不過是人口聚集稍多而已。 最難得是邑中有一家漢人開的客棧,崔萍,莊佑,獨醉生,歐陽恩,陳金城,百了大師師徒,李不問等人早到了,而且都歇在那家客店中。 只有諸葛晦與上官雲彬老哥兒倆,不見蹤影,他們是走得最早的一批,想來一定是諸葛晦心急玉人失陷,早一腳到七星岩去了。 大家見面後,略述經過,自不免有一番驚喜交集,感歎叢生。 新增的兩個人,清曇神尼與沙漠龍給大家的印象之深,也無以復加。 神尼以她崇高的輩份與超凡的儀態,贏得眾人一致的尊敬,沙漠龍則以她絕世的姿容,使得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 看見她與歐陽子陵親熱的情形,則又令他們在豔羨之外,平添無限歡喜,只有她的美麗,才配得上他們心許的第一天人歐陽子陵。 所以莊佑的笑口經常不閉,在晚間的聚宴上,他開玩笑地宣稱自己由四絕增為六絕,除了琴棋劍掌之外,他自詡謂有天下最佳的乾兒子,和最美的兒媳婦。 可是這些人在歡笑中,總有著一絲牽強的成分,因為七星岩中,陳慧珠與崔玨尚未救出,現在又要為諸葛晦與上官雲彬擔憂了,所以他們沒敢多休息。 第二天一早,迤邐又上道向滴水崖進發了。 南疆的滴水崖七星岩,自從端木賜良在此盤踞之後,已把一座荒涼的山嶺建設得美侖美奐。 後山的深院中,矗立著一座危樓,那樓不像堡中其他的屋子,遙遙相望,它只是孤零零地矗立在山嶺上。 樓中住著兩個姿容美麗的女孩子,一個年歲較長,另一個卻正在豆蔻年華,她倆當然就是那一對命運乖舛的女孩子陳慧珠與崔玨。 自從被白不凡與萬自剛分別劫出之後,立即轉送到這座危樓之上。 端木賜良這老魔頭倒還有江湖道義,他並沒強迫她們嫁給不願嫁的人,也沒有虐待她倆,只用藥物使她們功夫全失,禁閉在危樓上,衣食無缺。 而且安排了許多藉與消遣的玩意,以免她們寂寞,可是不准她們出去一步。 他宣佈過這樓中四周都是絕毒的埋伏,外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別想逃出去,就是這樣,她倆在危樓中渡著悠悠的,悲傷的歲月。 每天,她們倆只是看看書,下下棋,偶而也弄弄樂器,來抒發心中的憂悶,幸而有著一股堅韌的信念在支持著,否則恐怕早就會自盡了。 那信念就是她們深信自己的心上人,必會擺脫萬難,來將她們救出這重危樓。 堡中的生活是孤寂的,太陽升上又降落了,月亮圓了又缺了,在無比的岑寂中,過了三個月難挨的日子。 這是一個月夜,樓下是一片花圃,晚風將春花的芬芳送入樓窗,送到兩個俱已清瘦許多的女孩子鼻中。 陳慧珠抑鬱地向崔玨道:「姐姐,已經三個多月了,他們還沒有消息,我真急死了,姐姐,你說他們會不會來呢?」 崔玨蹙著峨眉歎道:「我也不知道,這種日子不死不活的真難過,照我的心性,我真想死了算了,可是我又怕他來了,落個遺恨無窮,唉,這個愁煞人的希望啊!」 兩個女孩子一時都默然無語,事實上除了這幾句話外,她們也沒有別的話可說! 良久,陳慧珠以一種堅決的聲音說道:「不管他們了,等這次月亮再缺剩一角的時候,我再出不了這座危樓,只好自尋了斷了,現在若不死,將來恐怕想找死都不容易!姐姐,你再把那易安居士的『聲聲慢』吹一遍好嗎?只有在聽你吹笛子的時候,我的心裡會比較好過一點!」 崔玨的確沒有心情弄笛子,她是以笛子與諸葛晦定情,每吹一次,心裡就痛一次,可是卻不過她哀切的要求,拈起那枝血淚斑斑的湘妃竹笛,放在口邊。 天際揚起一縷令人涕泣的嗚咽,陳慧珠情不自禁,擒著眼淚跟著唱了起來。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而今有誰堪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笛咽,歌悲,東風又掃落了一陣殘英。 驀而花木扶疏,閃閃隱隱的來了兩條黑影! 那兩個黑影身形十分靈活,藉著花木的遮護,兔起鶻落,頃刻間已經來至危樓之下,然而他們對那些花木彷佛十分顧忌,不但不敢用手觸摸,甚至連衣服也不敢沾上一點。 此時樓上悲歌乍歇,兩個女孩子相顯對望,各自含著兩泡清淚。 黑影為歌聲的餘韻所阻,身形略停,忽而他們一打手勢,身材較高那人低喝了一聲:「不管了!上!」 語音方歇,一先一後的縱上了欄杆,飄落在兩個驚惶的女孩子面前,各含著兩道邪祟的眼,分別地攫取他們的對象。 這兩個人,正是追隨端木賜良將她們擄來的萬自剛與葦葉郎君白不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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