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蹄跡在黃沙的路上,慢慢的又被風沙掩沒,且末城、民豐、洛浦、於闐,一個個漠野上的城市在蹄下滑過。

  他們已穿越大半個戈壁沙漠,算計著再有六七天的行程,就可以到達疏附與西行群俠會合了。

  歐陽子陵始終想到清曇神尼所說前途相見之語,對這位素未拜謁而又是本門僅存的師伯,他真是孺慕得緊,恨不得立刻與她見面才好。

  當然對小妹妹辛紅絹的思念也是原因之一。

  所以他時時悵望前途,其他二個人亦是一樣的心思,路程就在盼企的心情中又縮短了一段。

  這一天他們來到一座山下,路是蜿蜒在山岩旁的,上臨絕壁,形勢兇險,天外玉龍心中一動,催騎與沙漠龍走在一起,這是一種發出于自然的心情,每到一個較為危險的地方,他就會生出保護她的意念,儘管她本身的藝業並不算錯,可是她嬌美的容態仍給人一種柔弱感覺!

  進入山道沒多久,突然絕壁上起了一陣轟隆的急響,兩塊磨盤般的亙石,以急速的衝力,向著他倆擊來。

  天外玉龍的耳目何等聰敏,立刻馬上長身,單掌推出,青蓮心功自然貫注,勁道極強,推向首先飛落的一塊大石。

  當場將巨石擊得飛起,迎著第二塊大石,空中相接,砰然巨響,化作石雨繽紛,漫天落下。

  就在他念頭尚未轉過來之際,那漫天飛落的石雨,彷佛有人運掌力指揮一般,再朝他二人的頭上罩落。

  歐陽子陵知道這並非普通落石,上面定有人埋伏暗算,而且功力之高,生平罕見。不敢怠慢,飛身而起,淩空施展青蓮掌法,恍如滿地蓮葉田田,更加以無比勁功,將大小無數石塊,紛紛向四周掃落。

  可是那些石子也怪,明明已被掌勁逼開,將要落地之際,忽地又被一種大力所引,突然回頭,仍是向他身上擊去,而且力量甚大,竟有擋不住它們的趨勢。

  再加他人在半空,全憑一口真氣提住身形,那能持久,堪堪劈到三四十掌,一口氣接不上,飄然而墮,石塊又繼續朝他身上擊到。

  沙漠龍在驟遭激變,幸而有歐陽子陵擋了一陣,所以能抽身退後,與左棠會合在一起,未被波及。

  她深知自己功力太淺,雖是心急,倒沒有貿然上前幫忙,只是用著焦灼的眼光,望著陵哥哥獨任其難。

  歐陽子陵身體落地後,氣也緩過來了。

  更因為沙漠龍已經躲開,免了分心之憂,所以立刻奪起神功,運掌將石子又一一的擊去,雖然很費勁,卻比在空中時省力得多了。

  那個暗算的人並未露面,只是在隱處指揮碎石攻擊,不過這個人的功力,委實高到極點,那許多小石子受他的操縱,都變成了具有生命的活體,撲而又起,帶著尖銳的刺空之聲,在青年俠士的掌風周圍飛舞,時時刻刻要找空隙鑽進去!

  歐陽子陵越打越心驚,他昨夜在呼音寺中,力鬥朗月禪師,功力雖是不如,還可以藉玄妙的劍招克之。

  這個隱身不現的人,卻距離在老遠,運石攻擊,較之朗月,則又高出良多,他一直在擔心端木賜良會命人伏路偷襲。

  不想在這兒果然遇上了,而且厲害得緊。

  僵持良久,青年俠士將心一橫,咬牙忖道:「看樣子今天是被困住了,自己若不行,左棠與沙漠龍則更堪慮!只有豁出命來拚了!」

  因此他一咬牙,抽出龍泉古劍,睹定力量的來源是發自絕壁上一塊凸石之後,默運劍訣,喝出一聲:「起!」

  身劍合一,化為一道清光,直向壁間凸石沖去。

  他的禦劍之法一共才用過三次,第一次是為了斬江豬,第二次為了登七險山道,第三次是在白龍堆中獻枝。

  因為這種功夫,最耗真力,又極狠毒,所以尋常拚鬥,他寧可落敗也不願使用,今天實在是被逼得太急了,若不孤注一擲,心恐三個人都落不了便宜。

  道家至上神功,殊非等閒,地上還在群石亂舞,他的人與劍已如一支急矢,掃到絕壁上去。

  石後暴起一陣急喊:「陵哥哥!使不得,那是我師父!」

  歐陽子陵聽出是辛紅絹的聲音,急忙收勢,石後打出一團白影,迎著他的劍光一阻,幸而藉此一阻之勢,他才將劍勢止住,定下身來。

  石後,辛紅絹依然一身綠衣,滿臉驚容,站在一個女尼身畔,那女尼面貌清臒,微帶著笑容,周身素衣,潔淨得一塵不染,手中持著一柄拂塵,可是上面的馬尾只剩下半截,另半截卻散落在她的腳前。

  歐陽子陵心知面前的這個女尼必是自己的師伯清曇,不等辛紅絹介紹,立刻跪將下去,惶恐地說道:「弟子不知是師伯尊駕,貿然衝撞,罪該萬死!」說完將頭埋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清曇神尼笑著道:「這是我故意相試,不知不罪,紅兒,快扶你師兄起來!」

  ▼第二十四章

  辛紅絹收回驚容,笑嘻嘻地去拉歐陽子陵的衣服。

  青年俠士又磕了一個頭,才隨著辛紅絹拖拉之勢,立起身來,打量自己這位依然健存,今始謀面的師伯,不由得從心底發出一陣敬意。

  她既然是悟非大師的師姐,年齡少說些也該有一百六七十了,然而望去只如四十幾許人,禪門修性養身之學,端的奧妙無窮。

  清曇見他呆呆的望著自己,不由得笑著道:「你是否覺得我太年輕,不像是你的師伯是嗎?」

  歐陽子陵趕緊恭身道:「弟子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懷疑師伯,只是感于師門所學,博大精深,一時忘神,乞師伯恕罪。」

  清曇歎了一口氣道:「宇宙萬事皆擾心,勞其智而毀其神,靈台一念付空明,萬歲千載柏長青。老身百數十年來,方寸不著一物,勉強維持住不現老態,悟非師弟若不是卷身紅塵,但今尚健在,恐怕比我還要年青呢!」

  歐陽子陵見她提起了悟非,想到師門恩重,豈僅緣慳一面,未承歡笑,而且奄然佛化,報答無由,不由得淚承眉睫,涕下紛紛。

  清曇笑歎道:「癡兒!你得天獨厚,一身福緣,還傷心什麼,出家不是遁世,而為濟世,像我這樣癡渡歲月,絕非佛祖本意,悟非師弟雖然圓寂了,他實在比我成功,也比我悟得澈底!我現在雖然想通了,可是此心已灰,只有多借重你們年青人了。」說著忽然又由感慨轉為興奮地道:「我門中得師侄這表人才,亦是大幸,方才我故意叫紅兒不許聲張,出手相試,發現你已達爐火純青之境,我若非百餘年的修為,幾乎制不了你,尤其是最後的那一手身劍合一,其利洞金穿石,當今之世,能擋下來的,寥寥無幾,我用上全力,也斷了半截拂塵,看來武林許你為第一個高手,倒不是瞎吹瞎捧,悟非師弟天上有知,亦足可告慰了!」

  歐陽子陵聽師伯一陣誇獎,想到自己不問青紅皂白,貿然出手,不由得臉上飛紅,正想再告罪幾句,清曇神尼已含笑伸手阻攔道:「師侄不必耿介於懷,你雖是稍嫌莽撞,但是我這做長輩的,隨便開玩笑,先有不是之處。聽紅兒說起你這半年來的作為,濟世救人,譽滿武林,增輝師門,比你這不成材的師伯可強得多了。

  今後我把紅兒交給你了,她孩子氣重,功力也不足,必會替你增加不少累贅,好在同隸一脈,我也無須多作客套,下面的人大概等急了,我們下去吧!紅兒,你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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