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他以道家太乙神功吐句,字字若戰鼓雷鳴,粉金碎玉,其聲勢淩駕乎朋月之上。老和尚大喝一聲:「好!」

  揮動禪杖,蓋天澈地而至,歐陽子陵指劍把環,迎舞而上,兩個人立刻戰成一片!天龍杖法系禪門奇學,由朗月禪師使來,尤見功力,滿天都是杖影,夾以呼呼的風聲,令人眼花撩亂。

  歐陽子陵卻以大羅劍法迎戰,大羅神仙劍,尤其是今夜這一戰,他使出了全身的功力,龍泉本有三尺劍芒,經他一揮動,幾達半丈,不住地穿繞在杖影之間,這一場拚鬥可以說是這青年奇俠有生以來最艱距的一次,也是最精釆的一次。

  四面看的人都受不住砭體的劍氣與杖風,紛紛地躲到殿旁的廊下,左棠,嗉達,以及全寺的僧侶,都歎為觀止。

  他們屏住了呼吸,生怕漏了一招一式,大家都忘情地觀望著,連誰勝誰負都不放在心上了。

  左棠的心情略有不同,他看出經過璿珠島上的幾次拚鬥,這年青人的功力又精深了一成,在興奮中又有著許多感慨!

  沙漠龍心切陵哥哥的安全,也為他的神勇而感到了驕傲,只有她,是偏向一方面的,這美麗的女孩子在心中默禱真主阿拉,降福給他的陵哥哥!

  朗月的心情是驚異的,也是興奮的,有生以來,他發覺這個年青人才真正地可以作為自己的對手。

  他的內力,他的招數,以他的年齡,實在無愧於天下第一高手。

  歐陽子陵則陶醉在戰鬥中了,他知道今天只是一場比賽,無須拚命,即使敗了,敗在這樣一個前輩高手之前,也無損於他天下第一的名號。

  何況這名號自己就無意承受,可是師門的威望,整個中原武林的聲譽,在支持著他,使他咬緊牙關撐下去,我寧可敗於功力不繼,也不能敗於招數不精啊!

  大羅劍是天下無敵的,怎能在我的手中使它蒙受瑕玷呢!

  劍擊在杖上,溜出火星,發出響聲,環擊在杖上,進出火花,發出更大的響聲火星火花以及響聲,點綴著空曠的庭院!

  八十招過去了。

  一百招過去了。

  兩百招過去了。

  由於狠命的打擊,歐陽子陵的手已經酸了,臉上也有汗珠。

  對手的朗月禪師仍是異常鎮定,從容地,迅速地揮著禪杖,將自己,將歐陽子陵罩在杖影中。

  可是鎮定是他的表面,幾十年來的古佛青燈養成他的鎮定,在內心裡,他是駭異的,這年青人的劍招真毒。

  有幾次他都幾乎來不及抽杖回來擋開,雖然刺上了也不一定會受傷,他的硬功已到利器不能傷的程度了。

  可是只要讓那劍尖沾上衣裳,呼音寺的聲威就算完了,雖然自己敗了還有師父,可是整日閉關清修的師父會出頭對付一個晚輩嗎?連我出頭已經算是大壓小了。第三百招了,歐陽子陵覺得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了,也許拚命還能支持個一兩百招,難道真要戰個力脫而死嗎?

  一縱身,劍演搏龍三招,這是大羅劍的精華,要是這三招再不能取勝的話,大羅劍是輸定了。

  第一劍,朗月橫杖架過,第二劍他縮頸避過,然而歐陽子陵順勢回削,這最精絕的第三劍,割下了他一片紅色的袈裟,可是他橫掄的一杖也擊到歐陽子陵的腰前。

  「啊!」這是每一個人的驚歎!為一顆將殞滅的朗星而驚歎!大羅金仙也擋不住這霸道絕倫的一擊,那年青的高手行嗎!一個奇才,夭亡在這麼年青的歲月,是多麼的可惜啊!朗月自己也閉上眼!

  「陵哥哥……」這是沙漠龍慘然的悲呼!

  「當!」

  「叮噹!」

  「嗆啷!」

  年青的歐陽子陵無恙而愕然驚立,他的右手已空,龍泉劍被擊出手了,左手卻依然握著七情金環。

  朗月也愕然驚立,手中只剩下半截禪杖。

  「籲!」大家深吐出一口氣,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這是無法令人相信的事實,然而的確是事實,當禪杖橫掃而至的時候,歐陽子陵無法可躲,只有用劍硬接,「當!」劍出手,那力量太強,一柄劍怎麼接得住呢!杖勢未滅,他只好再用金環迎上去,佛門至寶果然不同凡響,緬鋼合金的禪杖也承受不了,當場斷為兩截。

  不過,若不是二人的絕世功力是不可能有此現象的。

  歐陽子陵仍是呆立著,臉色蒼白。

  突然,他一張嘴,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這年青人已用出他全身的每一分力氣,不管他功力再深,人總是人,不是鐵石,當然更不可能是不壞的金剛。

  「淩哥哥!」

  沙漠龍哭著奔出去,解下腰間白色的絲絹,替他擦著嘴角的鮮血!

  左棠也緊張地走過來,扶著他的肩膀,關切地問道:「賢侄,你覺得怎麼了?」

  歐陽子陵苦笑了一下,抬起頭來道:「沒有什麼,我方才覺得心血跳動,把血吐出來之後,已經好得多了。」

  朗月把半截鋼杖丟在地上,伸手檢起被削下的一角僧袍,頹然地歎出一口氣道:「大俠神勇,世罕其匹,劍術精絕,尤推獨步,天下第一,當之無愧,老衲輸得口服心服!」言罷將拳握緊,然後伸開手指,那一角僧袍,已變成無數細粉,紛紛落下,神色極為慘澹。

  那些老僧也都搖頭歎息,整個庭中都充滿了一片蕭瑟的景象。

  歐陽子陵心中很是不忍,方要開口說話,嗉達卻以憤急的口吻說道:「師父,您在功力上明明是勝了,而且歐陽大俠的劍也出手了,寶杖腰斷,只是器不如人,並不是真正地輸了啊。」

  這是呼音寺中第三代的首徒,過份地關心寺中的榮譽,所以急急地起而激辯,忘記了自己出家人的風度了!

  朗月禪師精目圓睜,怒喝一聲:「住口,孽徒,你自己眼力不明,還要強嘴替我丟人,跪到佛祖面前去!」

  嗉達想不到師父會生這麼大的氣,不敢違背,連忙低頭道:「弟子知罪,弟子遵命!」

  一聲不響,飛身而至殿門,慢慢地走進去,跪倒在蒲團上。

  朗月禪師又歎了一口氣,對那些老僧道:「我要是不說出來,恐怕你們也跟嗉達一樣地不明白!

  方才歐陽大俠一劍削下時,本來是應該在我腿上的,可是大俠臨時手下留情,劍勢緩了一步,我才有機會躲開。

  而歐陽大俠卻因此一緩,腳步無法跟進,以至撞上我的禪杖,幸而歐陽大俠洪福齊天,安然無恙,否則老衲只有一死以謝!」

  這是他們動手間的事,也只有他們兩人心中明白,可是老和尚自己不諱言,坦然說出,胸襟的確令人佩服。

  歐陽子陵又是欽敬又是感激地道:「老禪師過謙了,其實一上手,晚輩已經承讓了,假若老禪師開始即以十成功力出手,不到五十招,晚輩就將棄劍而敗……」

  他還沒說完,朗月禪師就攔住道:「大俠不必客氣,功力在於修為,比武豈同拚命,老衲與大俠年齡相差太多,豈可仗功力取勝。

  再說大俠若一開始就使出那三招,老衲功力再高,又有何用,不如就是不如,老衲不才,貽羞寺門,當郎稟明家師,另派他人接替職掌,老衲今後閉室苦修,再不談武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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