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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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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很不好走,沿著山壁以人工開闢出來,寬度僅容一馬,底下就是湍急的奔流,地下也是高高低低的。 幸而坐騎都還不錯,左棠的那一匹雖然較差,可是有歐陽子陵的黑天騅在前面帶領著,倒也亦步亦趨,沒出什麼差錯。 而且在這危險的地方,它也不敢再鬧脾氣了,於是三人三騎就在陰沉沉的山道上,不快不慢地走去。 天色已近黃昏,這山上樹木蔥籠,枝梢上有不少新芽,在暮色中也綠得可愛,歸鳥噪鳴,景色倒是不錯。 可是三個人都無心觀賞,尤其是歐陽子陵,從樹葉想到了辛紅絹的綠衣,不知她現在如何了,心中非常焦急,不住地促馬前進。 正是四月中旬,一輪滿月升到半山,將銀白的光輝灑在山道上,所以還能看得見前進,走出約莫有十幾裡的光景,隨著晚風,送來了一陣鐘聲,寺院近了,三個人的心情也跟著緊張起來。 又走前裡許,燈光隱約中,已可見到寺院的外貌,這座廟建築得並不大,可是矗立在山上,卻又有一種森嚴的感覺。離寺十數丈,就有一個聲音喝道:「來人止步,本寺與外界不相來往,施主們請回頭吧!」 歐陽子陵尚未答話,左棠卻在馬上冷笑道:「這是什麼話,天下就沒有不准人隨喜的廟,我們老遠的趕了來,豈有個不參拜真佛就走的道理!」 他這幾句話是以深沉的內力發出,震得山谷響應,遂見在陰影處跳出一個中年喇嘛,面色平靜,合十為禮道:「原來施主是專程而來,這又不同了,請施主們見示尊姓大名,貧衲好稟告住持方丈接待。」 天外玉龍淡淡一笑,用手指著自己這邊道:「在下歐陽子陵,那是我左棠老伯父,另一位是白龍堆龍白玉公主,冒昧造訪貴寺,實有一事相詢,大師示寶號職事,以便稱呼!」 那個喇嘛聽見歐陽子陵四字,面色略為一動,但遂即恢復平靜道:「原來是中原第一高手歐陽施主,失敬!失敬!貧衲嗉達,乃呼音寺第三代首座弟子,現掌本寺經堂執事,不知施主們光臨敝寺,有何見教!」 歐陽子陵聽見他叫嗉達,心中已有分寸。 但還是故意地問道:「呼音寺為貴教聖地,則貴教各地的執事法師,大師想必都能知悉吧?」 嗉達摸不清他問話中的用意,率而答道:「是的!各地首座執事,都是敝寺第三代弟子擔任,貧衲鮮有不知!」 歐陽子陵再問道:「藏邊噶達法師,蒙疆哈達法師,與大師如何稱呼!」 嗉達依然平靜地說道:「他二人俱為貧衲師弟,只是行為不檢,多管閒事,有違出家人本分,噶達師弟承左老施主超渡,哈達師弟承歐陽施主管教,敝寺十分感謝!」 嗉達的這幾句話簡直是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但是看他的態度很誠懇,則又不像虛偽,因此歐陽子陵只好將信將疑地再問道:「但不知哈達法師此刻何在?」 嗉達的面色又是一動道:「哈達師弟于前日來寺,遂由住持罰往後山苦修,三年不准步出經堂,歐陽施主問他作甚,莫不是要趕盡殺絕,呼音寺不願介入是非,但也不是任人上門欺人之地!」 嗉達說到這兒,臉上浮起憤怒的神色。 歐陽子陵卻哈哈笑道:「在下行事向來留人一分餘地,真要趕盡殺絕,何必放他回來,只是大師方才的話是否信得過?」 嗉達憤然道:「真如在上,出家人向來不打誑語,歐陽施主此言,實在欺人太甚!」 歐陽子陵道:「並非在下不信大師之言,只是事實與大師所雲,大相逕庭,故而動疑!」 嗉達作色道:「貧衲所言,何處不實,施主還我一個明白,否則請施主立刻道歉!」 歐陽子陵道:「方才大師所雲,令師弟哈達在後山苦修,不准步出經堂一步……」 他才說到這兒,就被嗉達打斷道:「此乃主持法論,千真萬確,怎會有錯!」 歐陽子陵笑一笑接著道:「可是今日午後,龍公主與敝師妹辛紅絹途經山下,為令師弟與四位老法師阻路,龍公主受傷,敝師妹被擄不知下落,在下為尋找師妹來此,大師對此事作何解釋?」 嗉達聽了這番話後,臉上浮起一陣猶疑的神色道:「施主此言當真!敝師弟確曾做過此事麼?」 他們這兒文謅諂地一問一答,左棠在旁早已不耐,冷冷地插口道:「怎麼不真!難道龍公主會誣賴你們不成?再說天龍掌功普天之下,也沒有第二家,對一個女孩子下此重手,已屬卑鄙之至,何況強擄婦女入寺,簡直丟盡了出家人的臉!」 嗉達受他這一頓罵,惱怒得滿臉通紅,即使在月光之下也看得清清楚楚,急聲道:「事實真相尚未明白,左施主不要血口噴人,若此事屬實,本寺定有適當處置,否則便有你好看的,三位請在此稍侯,貧衲立即入內稟告住持方丈,一作調查!」說完正想離開,左棠突然在馬上而起,爛在他面前道:「且慢!」 嗉達詫異道:「左老施主尚有何見教!」 左棠臉上依然掛著冷笑道:「你進去調查,假若確有此事,你們面子掛不住,把我乾女兒殺了,再來個毀屍滅跡,出來告訴我們一聲沒有,老朽找誰講理去,我行道江湖數十年,豈能上這個當!」 嗉達被氣得臉色鐵青,沉聲道:「呼音寺望重一方,豈會作出這種卑鄙行為!」 左棠道:「顏面攸關,這可不敢擔保,總之防入之心不可無,我憑什麼相信你!」 嗉達道:「依你之見,又待如何?」他急怒交加,連老施主三個字都忘記叫了。 左棠還是冷冷地說道:「我們一起進去搜搜看,然後再一起去找令師弟,三面相對,我才相信!」 嗉達沉吟了一下,決然道:「呼音寺從來就未容外人登門,今天為了本寺榮譽,我拚著違例受責,也要把你們帶進去,只是馬匹可不准牽進去,你們放心,放在門口,決不會有人偷!」 歐陽子陵見嗉達倒不失為一個正派人物,因此對寺中的清規也十分欽佩,生怕左棠把他逼得太難堪,忙接口說道:「這個自然,其實我們此來別無用意,只要能找到敞師妹。其他的事一律作罷!」 嗉達卻鐵寒著臉,一言不發,帶著他們三人,走進了巍峨的寺門。 歐陽子陵用眼睛一打量這所聖寺,覺得它的氣派確夠宏偉的,寺門裡就是大雄寶殿,供的是如來佛像,高有二丈餘,寶相莊嚴,卻是純金鑄造。 殿中香煙繚繞,鐘罄之音不絕,顯見這時正值晚課。 歐陽子陵心中一動,拖著左棠與沙漠龍道:「既入佛寺,斷無見佛不參之禮,我們應該先參拜一下聖像,再作其他之議!」 左棠亦懂得他的心意,沙漠龍卻有難色,因為她是個回教徒,不允許參拜其他宗教的神像。 歐陽子陵遂在她耳旁輕輕說道:「龍妹妹,事急從權,你非去不可,因為我們要找一下午間攔截你們的四個老僧,是否在這一群誦經僧侶之內!」 沙漠龍沒有辦法,只好跟在歐陽子陵與左棠身後,走至殿前,盈盈下拜,嗉達身在佛門,當然不能攔阻他們拜佛,亦在一旁,合什躬身,口中喃喃作禱,似乎在祈求佛祖原諒他將外人帶入寺中。 歐陽子陵等人拜罷起身,殿中有百余僧侶,對他們都視若無睹,沙漠龍眼尖,一限瞥見殿中前排的蒲團上,赫然坐著日間攔路的四僧之一,而且出手掌擊她的,就是此僧,是以印象十分深刻,忙悄悄的指給歐陽子陵看。 青年俠士心中有數,泰然地向嗉達道:「借問大師,前排右起第四位老法師,在貴寺中掌何職事。」 嗉達向殿內看了一眼,臉色又自動了一下道:「那是敝師叔赫爾尊者,現掌本寺刑堂,噶達師弟便是他的弟子!」 歐陽子陵見嗪達回答的話很誠懇,心中對他的正直很有好感,遂直接地告訴他說:「日間擊傷龍公主的,便是這位法師,既是令師叔,想來大師亦不便前去詢問,莫若由在下等拜見住持方丈後,再論曲直如何?」 嗉達見歐陽子陵很客氣,心知他是在替自己立場設想,心中也很感激。 可是他彷佛不願意驚動住持,慨然地說道:「施主美意可感,不過敞寺規矩,固重尊卑之分,然長幼之序,尤為重視。除祖師及家師之外,貧衲忝列為第三代首座弟子,此事貧衲亦可擔待,現經事未了,請施主們稍候,少時貧衲必可還施主們一個公道。」 歐陽子陵等人聽說,知道他在寺中職權頗大,倒是不便再作催促,立在庭院中靜靜地等待晚課終了。 經音,梵唱,交織成一片祥和的氣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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