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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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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道見無法推辭,才喜孜孜地道:「少俠隆情厚意,貧道只好愧受了。」說完又高興地道:「要是瘋子知道我得了這樣的寶貝,他不羨殺才怪。」 此間的事,大都已了,一行人又開始啟返白龍堆,因為他們帶著一大批古玩,都是易碎之物,不敢走快,所以緩轡而行,大約走了一天半光景才回到白龍堆。 大家走到阿基克泉附近,也就是前幾天克敵的戰場,黃沙已經遮去一切戰鬥的痕跡,一點兒也看不出這兒就是三千多人埋骨的墳場,大家又不免一陣感慨。 瘋叟早得到了前哨的報告,率同族中的長老及各小部頭目,戰士,以隆重的儀式迎接他們的領袖凱歸。 一個長老上來獻了一大鬥的酒,沙漠龍接過暍了一口,隨即含羞帶怯連鬥遞給歐陽子陵,她意思是說:「這許多的光榮我只占了其中的一小部份,其餘大部份都該屬於這位青年俠士的。」 歐陽子陵接過酒,他不懂得回族禮節,沙漠龍也忘了告訴他,因此捧在手中,不知如何是好? 癡道羈留回疆多年,他當然是知道的,因此輕輕地對他說:「少俠即全受了,也不為過,否則即請照樣飲一口,然後將餘酒潑灑天空。」天外玉龍依命而行,這意思是表示謙遜 我也僅沾到一絲光榮,真正的榮耀,該屬於全能的真主阿拉! 果然等到漫天的酒雨落地後,四空響起如雷的歡呼。 瘋叟的臉上猶帶著灼傷,看見癡道跟左棠歸來,自是十分高興,再發現他倆臉上,身上儀都是完好無傷,那簡直是驚異了。 癡道笑著說:「瘋子……先讓你悶一會,到了營地聽我說一遍,保管可以治好你的瘋病的?」 瘋叟帶信帶疑的隨他們策騎返回營地,入夜,火炬高燒,沙漠龍傳令廣備盛筵,一來是慶祝勝利,再者是歡迎她的師父,師叔,及左伯父無恙地歸來,最主要的,自然是為了表示對陵哥哥的一番敬意。 ▼第二十二章 今夜這朵回疆的玫瑰,柔順得像一隻小羊,嬌弱得如一枝蓓蕾,熱情得又如一株怒放的山茶,依偎在陵哥身畔,她不避形跡地向他布菜,替他斟酒,為他剝果子。 牧地上的筵席都是在露天擺設的,因為他們的皮帳中並無多大的餘地,每席只能坐三個人,空出兩頭與對面不坐,圍成一個大圓圈,中間是空場,以備即席興起,表演娛樂時而用的。 三個老頭子識趣,他們自湊成一桌,瘋叟的火傷已被渥丹寶珠治好了,他也在癡道的口中,得知了少年俠士的超人技藝以及許多特殊遇合,一面聽,一面咋舌,瘋病沒有治好,反而顛得更厲害。 因為他聽說癡道得了一個瓷瓶,心裡癢得比什麼都難受,一面罵他昧心欺侮人家年青人不識貨,訛人家的東西;一面又追不及待的要去看那三包珍玩,一面又對兩個老人家暗示: 這個年青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你們一個是師父,一個是義父,可別糊裡糊塗的不管事,真要是坐失良機,那可是照著模子,都塑不出第二個天外玉龍來。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他真後侮自己為什麼不教個嬌嬌滴的徒弟,或是收個如花似玉的乾女兒,將她嫁給歐陽子陵才好。 左棠笑著道:「年青人自己懂得安排,那裡用得著我們老不死的煩心,你不會用眼睛多瞧瞧!」 三個老人都向旁邊的桌上看去,這幸運的青年正享受著人間無比的豔福,接受著兩個女孩子的笑語溫存,軟意照應。 瘋叟用手摸著燒焦的鬍子,渥丹寶珠能療火毒,卻無法治好這玩意,所以依然顯得焦焦斷斷。 他這忘情地一抓,又拉下了十幾莖來,他卻全不在乎,微笑地朝癡道說:「你那寶貝徒弟何等嬌貴,一生中恐怕從來沒有這樣伺侯過人吧!你這做師父的瞧著難過不難過?」 癡道笑駡道:「放屁,瘋子越說越不像話了,師父難道好意思去吃徒弟的醋?」幾句話招得兩個老人哈哈大笑,噴了一桌子的酒。 月到中天,酒意酣然,紫葡萄酒將它的色彩,染在每個人的臉上,瘋叟醉態可掬,眯著眼睛朝沙漠龍叫道:「丫頭,既是那麼謁誠招待你陵哥哥,為什麼卻留著壓箱底的玩意兒,不拿出來!」 沙漠龍不解地問道:「師叔,我還有什麼東西沒拿出來孝敬您,只管說好了,只要我有,一定解囊而出,決不小氣……您快說呀,別悶人好不好?」 瘋叟笑著道:「丫頭的嘴真甜,孝敬我不敢當,還是招待你陵哥哥吧,我們跟著沾點光算了。如此良宵,盛會不再,要是沒有你的清歌妙舞,總覺有點遺憾,不許推託,我傳令奏樂!」說罷站起身來,用維語向鄰近的桌上大聲說了幾句,那些維吾爾人聽說公主要表演歌舞,歡笑著就去拿樂器,可見他們對這事的歡迎了。 沙漠龍卻不依道:「師叔,您老沒正經,盡拿我開玩笑,處處出我的醜,我們的俚歌蠻舞,陵哥哥會看得上眼嗎……」 瘋叟用眼一擠歐陽子陵,使壞道:「怎麼樣?歐陽公子,您要瞧不上眼,那就算了!」 這一來歐陽子陵說什麼也不能不開口了,連忙說:「那兒話,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龍妹若肯一展歌喉,愚兄先浮一白為敬!」說著幹了面前的一注酒。 妹辛紅絹也幫著催促道:「龍姐姐,你就答應表演吧,我最愛歌舞,可是跟著我師父,只學會了打坐念經。」 各方面一湊合,沙漠龍想不答應也不行,場中已奏起音樂,三弦伴著婉轉的月琴,膻鼓緊合著清脆的竹簡,充分是塞上風味! 沙漠龍本來穿著銀綢長裙,上面罩著猩紅色蚵小馬甲,嫋娜地走到場中。隨著,她依照音樂的節拍,翩翩地舞起漫地倩影,三弦與月琴漸轉為低柔,鼓簡有節奏地輕點。 突然,像是由天際慢慢地飄來一陣娓娓的低訴,那歌聲是以維吾爾的語言唱出的。瘋叟為她一句句地譯出來:「天上的白雲悠悠,地面的綠水長流,妾以萬斛柔情付君,心比金石更堅!……」 歌聲拖著一絲細長的尾音,又慢慢遁入天際。 沙漠龍帶著脈脈含情的眸子,輕鴻般地飄回席間,望著歐陽子陵仍在低念回昧,不由展眉嬌羞一笑。 月將殘,夜正闌。 「日出東南偶,照我秦氏樓。 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 額上倭墮髻,耳中明日珠。 湘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 行者見羅敷,下擔將髭須, 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峭頭, 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 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這是古曲《陌上桑》,作者已經不詳了,內容是以側寫的方法,描出美人羅敷的麗質無雙,深入而動人。 可是在往南疆路上,這些詞句便又成了沙漠龍的寫照。 這個高貴,溫柔而又豔絕人寰的沙漠公主,本來是冷漠的,平寂的住在白龍堆的萬頃黃沙裡,孤芳自賞,像一株生長在空谷的幽蘭,無意把她絕世的姿容公諸人間,只是心甘情願地伴隨著高山白雪以終。 可是自從歐陽子陵踏進沙漠之後,像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了她心底的漣漪,也引燃了她熱情的火焰。 所以一聽說歐陽於陵等人要上南天山,滴水崖七星岩去救陳慧珠與崔玨,立刻磨著師父癡道,要他代理旅中事務,自己卻一馬一劍,跟著陵哥哥走了。 她舉世無匹的美麗,在一路上的確得到無數人頻頻注盼,不過大家全認得這是白龍堆裡的公主,多少也聽過一些她往日的事蹟。 尤其是前幾天阿基克泉外的一戰,直殺得風雲變色,山搖地動,所以儘管瞧著往肚子裡直咽唾沫,神色上卻沒敢現出一絲猥褻。 辛紅絹用了一根皮帶,圍在金兒的脖子上,綠色的小襖褲下登著蠻靴,騎在棗紅的紫騮上,別有一番英氣照人的樣子。 她緊挨著沙漠龍,頑皮地笑道:「龍姐姐,你真美得出奇,可也厲害得緊,這一路上走來,我看每一個人都是眼不轉睛的望著你,可是大氣也不敢透一口,一來是怕你給吹跑了,再者也是給你的聲名嚇住了,怕半夜裡不明不白地給人割了舌頭!」 沙漠龍見她提起了自己往日的那些行事,不由得臉上一紅,微歎道:「往日我的確是過份一點。可是那時候我心高於天,覺得自己的工夫實在很了不起,可是自從你跟陵哥哥來了之後,我才深深地感到自己不行。 陵哥哥一身技業不必談了,就是你那套詭奇莫測的劍法與絕妙輕功,也比我高明多了,因此這一回到南天山,我只是跟著觀光,根本就不想逞強出手了!」 辛紅絹見她秀眉高聳,彷佛有無限感慨,不由得嬌笑著道:「你那裡用得著出手呢!對方若是個女子,見了你就羞跑了,若是個男人,你只要衝他笑一笑,包他連魂都飛上天了,乖乖地束手投降……」 俏姑娘話還沒說完,沙漠龍已經羞紅了臉,揚起鞭子要打她,歎罵道:「瘋丫頭,滿嘴胡言,這種下流話難為你怎麼說出口的,你笑掉過多少人的魂,換來這一份經驗……」 辛紅絹笑著縱馬前逃,沙漠龍也勒馬追上去,銀鈴似的笑聲,蕩漾在空際,把跟在後面的左棠與歐陽子陵都招得據鞍大笑不止。 霜驪紫騮都是汗血寶駒,她們倆這一跑出去,頃刻就沒了蹤影,歐陽子陵的黑天騅是趕得上的,可是他顧慮到左棠的馬匹不佳,所以沒有跟著追下去。 左棠的這一匹雖也屬於佳種,可是與那三匹大宛種的良駒就不能比了,所以他也沒有策馬前追的企圖,走了一會兒,依然看不見兩個女孩子的蹤影。 歐陽子陵心裡有點擔心,表面上不好意思表現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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