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
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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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駝王三王得財跟他們的夫子們,都已經躲在駝城中,並且用粗索把每一個人的腰都拴了起來。 辛紅絹看著覺得很好玩,忍不住高聲地問道:「王掌櫃的,你們都把腰連起來幹什麼?難道還怕大風把人給刮上天去麼?」 王得財人縮在駝腹底下,啞著喉嚨,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女俠客,你沒在這兒呆過,不知道沙漠裡大風的厲害。十年前一陣暴風,連駱駝都吹得上天了。今天照情形看來,恐怕比那次還厲害,各位雖然有工夫,這玩意可呈不得強,一會兒還是照我們的樣吧,把腰也拴上吧!」 三人見他說得煞有介事,不由得微微一笑。風沙滿天,酒當然是沒法再喝了。 歐陽子陵比較持重,雖然沒像王得財那樣提議連索,卻也主張到駝腹下去暫避一下這颶風。 左棠未置可否。 辛紅絹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風,高興得手舞足蹈,說是一定要嘗一下乘風歸去的滋呋,不但不到駝腹下,反而展開身法,在沙崗上迎風飛舞。 匝地飄砂,彷佛是煙雲翻騰,她美妙的倩影,隨著雲波起伏,更像是一位綽約的仙子。 歐陽子陵與左棠被這種神妙的情景鎮住了,他們也忘情地欣賞著,忽略了那風勢一陣比一陣更勁急加強。 辛紅絹在風中飄舞著,她的臉上,身上,被強勁的風砂刮得稍微有點砭痛的感覺,照理她應該馬上停止了。 然而她是個倔強的女孩子,尤其當著師兄的面,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量在地內心裡推動著,逼使她支持下去。 狂風正以無比的威力推進著,呼嘯的聲音直如千萬匹馬奔騰在憤怒地衝鋒,那種聲勢是驚人的。 沙漠,此刻已如一片波濤洶湧的巨海。 一個人他如何功參造化,然而他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永遠無法與大自然相抗衡的。辛紅絹驟覺一股強烈無比的勁力推來,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形,脫口驚呼出一聲:「師兄,快來,我……」 下面的話未及出口,俏美的身軀已如一支脫弦的箭,隨著勁風一起飄走了。歐陽子陵在勁風中突至時,已然感到不妙,他來不及通知左棠,腳尖一點,立即追著她的身形而去。 天外玉龍屢膺異遇,功力較辛紅絹當然深厚得多,人雖然在強勁的疾風中,仍能維持住不跌倒,腳下卻施展著絕頂輕功,借著風力,向前撲去。 辛紅絹被風沙裹著,俏綠的身形就像一片秋葉,漫無所之,朝前飄著。 她想停下來,可是疾風狂推著,絲毫不給她一個停腳著力的機會,風沙緊逼著她的呼吸,現在連透氣都很困難了。 她將眼一閉,不再作掙扎的打算,由它飄吧! 這年輕的女孩子心裡浮起無限的悽楚,這下子是真正的乘風歸去了,去到那兒呢?前面在等待她的是什麼? 她自己立刻找到了答案死亡是的,是死亡。 在三個月前她無懼於死亡。 她跟師父在哀牢山中十年學藝,那時她心中是平靜的,死,不過像一片黃葉的凋落,絲浮雲的吹散,一滴露珠的昇華,默默地來到人間,又默默地離去…… 可是,現在不同了。 現在,她的生命充實了。 三個月來的變化是很多的,璿珠島上的英雄歲月,師兄的千萬熱情,填滿了這十九歲的女孩子的心懷。 未來的日子是塗著蜜,閃著光彩的,她捨得放棄嗎? 「唉!我太任性了,逞什麼能呢!要是一直都在師哥的身畔,他會保護我的,不管有多現在我要離開他了,永遠的離開他了。我竟然沒有機會告訴他一句話『我愛他!』也沒有機會聽他說一句『我愛你!』就這樣死了,多麼的遺憾啊!」 她在心中輕輕地埋下了自己的歎息! 突然,她覺得有一隻手拉住她的衣服,然後攬緊她的身軀,她詫異的睜開眼,看見了一襲衣服,在黑暗中那襲衣服很醒目,是白色的。 然後她聞到一股氣息,是一股熟悉的男人的氣息。 她知道是誰了。 她激動的抓緊那個男人,哽咽的叫著:「師兄,陵哥哥……」 疾風中這種聲是不容易傳出的。 然而歐陽子陵會意到她的激動,將她拖得更近一點,湊在耳根說道:「師妹,別緊張,屏住氣,這風太大了,連我也停不下來,只好隨它飄了。」 那聲音是親切而柔和的,沒有一絲譴怪的意味。 辛紅絹她安心了,剛才那些對死亡的恐懼一掃而空。 現在即使是死,也能死在一塊兒,也許世界上還有更多的幸福,或者是更美麗的事,但我只要抓住目前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安詳地緊緊的靠著歐陽子陵。 風仍是無情地吹著,推送著這一對年輕人,飛速地前進。 辛紅絹用一隻手抓緊歐陽子陵,另一隻手卷成圓筒,對準他的耳朵,用力湊上去說道:「師哥,你對我真好,冒著這麼大的危險來救我,這次假若能安然脫險,我一定發誓聽你的話,不再頑皮了!」 ▼第十七章 歐陽子陵原本就沒有怪她的意思,聽了這句話倒十分感動。 可是大風使他張不開口,只好尋到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輕輕地在她手背上拍一拍,算是回答。 雖然無以言語互通,可是兩個人都覺得他們的距離又接近了許多。 遠遠地有一片黑影矗立,那是因風積起的沙丘。 本來也許僅是一塊小石子,擋住了一些飛沙,慢慢地增加它的體積,直到變為異常龐大,然後再由另一陣風將它慢慢地消蝕。 在沙漠中這些沙丘的存亡是無常的,但目前的這一座卻給了他們無限的寬慰。 歐陽子陵喜出望外,用出全身的力量,挽緊辛紅絹,順著風勢,腳點沙面,很快地爬到了丘頂。 然後猛提真氣,疾施千斤墮法,向沙丘的另一面直滑下去。 沙丘背風的那一面,坡勢較陡,同時風勢為沙丘所阻,力量也小得多。 所以二人一墮下,速度倒是根快,不要片刻時間,即已腳踏實地,上面雖是依舊飛沙走石,底下可平靜得多了。 辛紅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放開歐陽子陵。 兩個人的身上,頭上,臉上都厚厚的黏上了一層細沙,幸好是天黑看不清楚,否則那樣子一定非常可笑。 辛紅絹先抖了抖身上,然後在腰間解下綢布,帶著歉意地說道:「師哥,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了不少罪,把臉上擦擦吧!」說著將綢巾遞給歐陽子陵,聲音中含著無限的溫情,他伸手接過來,沒有忙著擦臉,卻出神地望著辛紅絹。 黑暗中也許看不清楚,可是籍著一點微光,他發現她的一雙眸子似星樣明亮,那裡面含著千萬種柔情。 良久,辛紅絹被他望得很不好意思,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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