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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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俠士心知大敵當前,不敢怠慢,一開始就以大羅劍迎敵,可是騎鯨客招式怪異,無論攻守,都反乎常例,為中原之未見。 因此這兩個人交上手二十餘合後,雙方都心折于對方雄渾的內勁與奧秘的招數,連旁看的人都覺得此會不易,張目忘神,莫知所以。場中是靜靜的,除了偶而金鐵交接時的響聲外,連刀刃劈風聲及腳步聲都聽不見,可見雙方修為之高與他們臨敵之專神。 四十幾招過去了。 歐陽子陵的大羅劍發揮最高的威力,每一招式都是暗含無窮的神勁,然而騎鯨客都能從容的化解,而且反攻出招式,詭異莫測。 騎鯨客臉色鐵青,頷下的短虯微微顫動,神情是莊重的,只有這時候,他才能表現出一代梟雄的氣度。 旁觀的人更緊張了。 只有一個人例外,這人從開始直到現在,她一向都是冷靜得如一尊石像,是以很少引起別人的注意,她便是騎鯨客的妻子璿珠島的島主夫人。 雖然在她面前已有兩件血淋淋的慘劇發生,雖然她的丈夫現在正跟人作生死的惡鬥,這些情形都不能改變她的冷寂,美麗的臉龐上平靜得如一池止水,這冷漠的女人在想些什麼呢? 沒有一個人肯解答,也許包括她自己在內。 決鬥進至白熱化了。 青年俠士的劍招已演至七十幾招,這是石破天驚的當兒,騎鯨客的怪異攻勢略受阻遏,他此刻大部份的時間,用以封架,因此響聲較多,火花也不住在空中迸發,可是他未露敗象,神情也異常鎮定。 不過假若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期待的神色,期待著他安排好的一件事。 驀而遠處的夜空中傳出一陣海螺的鳴聲,騎鯨客臉呈喜色,伸手在囊中摸出一樣東西脫手向空中擲出。 那是一顆夜明珠,珠光將四周的情形照得很清楚,可是他這一連串的舉動使他疏神防備,歐陽子陵的劍乘勢切入,直刺左肩。騎鯨客急忙退身,已慢了一步,劍尖劃過他的肩頭,嗤的一聲,割破外衣,現出兩分深的一道血印,騎鯨客根本不顧肩上的傷痕,飄身而退。 羅天生和島主夫人隨著他退後。 歐陽子陵不清楚他們鬧的什麼玄虛,沒有追擊,而這時四處忽然火炬通明,湧出無數披甲仗矛的黎人,緊緊地包圍住他們。 騎鯨客臉上浮起一陣憤怒的獰笑,長喝道:「歐陽子陵,你大概不知道標槍穿心的滋味吧,馬上你就會嘗到了,沈堂主,傳令發動!」 沈述民手上持著一枝標槍,銅柄銅尖,大約有七尺長短,聞言脫手,帶著一聲呼嘯,直朝歐陽子陵射到,而其他的黎人也是暴喝如雷,無數的槍枝,像雨點般的密集,直飛向他們身上而來。 這些黎兵並不同于一般普通的軍兵,他們在山上從小就熟練標槍的使用,再經騎鯨客訓練了幾年,加之以嚴格的武功基礎,所以他們的標槍無論在準頭上與腕力上,俱是不容輕視,尤其是沈述民對歐陽子陵射出的那一支,強勁霸道,無與倫比。 天外玉龍一瞧標槍來到近前,他因為身後有人,不敢跳起躲避,橫心仗劍劈去,一代奇俠心眼步法自然不差,正好迎著槍尖,將鋒刃削去,然後伸左手,剛好握住槍桿,舞起一團槍花,將黎人射來的標槍格落不少,歐陽恩、辛紅絹等人當然也如法施為,各接住一杆標槍抖動開來,才算堪堪保住,再者他們身上穿著猩魈皮所制軟甲,對於這等兵器,恰能抵禦,只要能防住頭腳就可。苦就苦在曹化鯤化鮫兄弟,他們本來技業較差,又沒有軟甲保護,因此過了沒多久,曹化鮫大叫一聲,一槍透心而過。 歐陽子陵怕化鯤再有失閃,一掠身到他身邊抖搶護住,同時大聲叫道:「我們集在一堆很危險,大家向邊上闖出去。」 眾人只顧撥槍護體,忘記了突圍這件事,聞言猛然驚醒,各人仗著槍就朝四周散開撲去。 辛紅絹、左棠、歐陽恩直沖右翼,那些黎人泯不畏死,挺著長槍前來阻擋。左棠這下殺出了真火,掌擊、指點、槍挑,如人無人之境,一刹那之際,就有二十幾人倒下,可是其餘的黎人不但不退,反而上得更兇猛。 辛紅絹仗著輕功卓越,她棄槍用劍,就如一只綠色的燕子,劍光閃處,紅血湧冒,就有人慘呼倒下。 歐陽恩接住了沈述民,展開他的扶桑劍法,鬥成一團。 另一邊老和尚師徒與曹一江父子也打得落花流水,老和尚出家人不願殺孽,他找上了銀龍堂主羅天生。 嶺南畸人鄭永南去而複回,接著窮和尚打了起來,曹一江父子則仇恨刺心,迎著黎人狂殺,血透衣衫,依然不覺。 歐陽子陵目睹橫屍遍地,心中十分不忍,仗劍沖向騎鯨客喝道:「島主亦一時人傑,驅使這批無知愚人,為你賣命,算是哪等武林人為,在下非要你還出一個公道不可。」 騎鯨客眼見自己標槍毒計又告成功,只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曹化鮫,而珍逾性命,列為基本實力的黎軍死亡枕藉,不禁目眥須張,大喝一聲:「本島主二十載經營,毀於一旦,歐陽小子我與你誓不兩立。」手仗奪魂劍砍殺過來,交手兩合,突然一按劍簧,劍尖透出一蓬黃煙。 歐陽子陵早聽左棠交代過,當然不會上當,身體拔起空中,運掌一揮,那蓬黃煙直湧向一堆黎兵,頃刻就迷倒了許多。 天外玉龍身隨劍下,織天羅地,劍光罩定騎鯨客頭上灑下來,騎鯨客力揮奪魂劍,老樹枝椏,總算擋過一招,搭上手,又狠戰成一團。 這時島上螺角齊鳴,原來在山下的許多人,也都持著武器奔殺上來,這些都是屬於三流的江湖人物,武功雖不太高,可是要比黎兵們強多了。 他們有的近身槍鬥,有些卻在遠處以暗器招呼,他們這種戰法實在缺德,一個人有再大的本事,也無法應付這麼多的敵人。 歐陽子陵對騎鯨客不分上下,左棠遊刃有餘,歐陽恩略占上風,老和尚不願傷人,羅天生看准他這一點,放開自己的門戶,一心拚命,老和尚倒一時奈他不得。這是一個混戰的局面,混亂中依然有一個人漠不動容。 那是島主夫人。 驀而,島上起火了。 首先是騎鯨客的寢宮,然後是山下,由於許多人放棄了戰鬥去救火,顯見得那是個重要的地方。 突而一聲獸吼,很多人聽得精神一振,那是金兒,本來它被養在遠處的獸欄中,不知是誰將它放了出來。 神獸狻猊周身刀劍不入,用來對付黎人的確妥當,它的利爪到處,慘呼之聲不絕,黎人的心目中不怕死,但怕神,見了這只怪獸,以為觸犯了神怒,紛紛地逃竄。窮和尚的腿上中了一支流箭,只好退下,由左棠接住了鄭永南。 歐陽恩的扶桑劍法已逼得沈述民手忙腳亂。 騎鯨客形如瘋狂,拚命纏定了歐陽子陵,他是恨毒了這年輕人,一座固若金湯的島嶼,一片千萬財富的經營都毀了,毀在這個年輕人手上,他恨不得活生生的將他吞下肚去。可是,他假若能夠平心靜氣的想一下,毀滅他的,應該是他自己那一份偏激的個性與野心。 不過還有一件更令他憤怒的事情呢! 混亂中有一個白衣的身形飄落場心,高聲地宣佈道:「各位朋友,璿珠島今天是毀定了,你們到這兒賣命,不就是為著富貴嗎?貴是無望了,島上的財富現在可都是無主之物,各位還不為自己打算,一個勁兒的拚什麼命!」 大家抬頭一看,講話的是島上的總護法獨醉生,這般下三流的江湖人,那還顧得什麼叫道義,一盤呼嘯,紛紛地四敵搜括去了。 連僅剩的三龍堂主羅天生、沈述民、鄭永南,也愕然收手。 獨醉生提著一個革囊,慢慢地走到左棠身畔,觀看騎鯨客與歐陽子陵的拚鬥,一面將手上的革囊遞給他道:「老前輩,這裡面所裝的六個紫貝,大概夠救人用了。」 左棠滿懷興奮地接過,騎鯨客卻目中噴火的猛撲過來,挺劍直刺,口中罵道:「宰了你這忘恩負義的匹夫,我跟你今世何怨,你要這時候害我!」 獨醉生飄身躲開,神情激動地叫道:「騎鯨客,難道你忘記了十五年前被你拋入海中,奪取妻子的文弱書生了。十五年來我苦心孤詣地要想報復,可是技藝始終差你一著,所以我只好埋名隱身,等待一個機會,要你嘗盡失敗的滋味而死。天假其便歐陽大俠等人到來,我才促成你的毀滅,你乾脆乖乖地伏劍受死吧!」 騎鯨客臉上浮起一層痛苦的神色,回頭望著他的妻子,慘笑道:「原來是他!難怪你一直勸我重用他,勸我聽他的話起兵稱王,原來你們是有計劃地想毀了我。可是你知道嗎?我雖然將你搶了過來,我始終是愛你的,我的一切作為,也是為了你,不是你想做皇后,我會去爭天下嗎?想不到這十五年來,你從未愛過我,目前我雖然是一敗塗地了,可是你別得意,我在死前也要殺了他,讓你痛苦一輩子!」說完挺劍又刺向獨醉生,劍招淩厲狠毒,專門找致命的地方攻擊,甚至放開自己的要穴不顧,這種拚命的打法使得獨醉生手忙腳亂,一點辦法也沒有,形勢頗為危急,歐陽子陵見狀正想出劍救助。 卻見一直冷漠的島主夫人突然伸手,射出兩點銀光,無聲無息,其速無比,眨眼功夫,已刺入騎鯨客紫府,天臺二穴,入肉無聲。 騎鯨客手中劍嗆然落地,狂吼一聲:「琴芳,你好狠的心,我教了你天下無敵的蝶鏢,想不到你竟然用來對付我……」 底下的話還沒說完,這一代梟雄鐵塔似的身體,委然倒地。 大家都被這突然來的變故驚呆了,良久始吐出一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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