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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正是藏邊布達拉宮主持活佛紅派主教噶達尊者,來到他身畔,朗聲安慰他道:「崔兄不過被詭計所乘,又不是真的技不如人,洒家想接下一場,會會中原高人。」說完兩手一揮,寬大的僧袍衣袖灑開,就像兩隻翅膀,一個龐大的身軀卻輕得像一片紅雲,悄然飄落場中。

  他傲然而立,連禮都不施一個,就發話道:「洒家乃布達拉官紅衣活佛噶達,這次應崔大哥邀約,本來只想做壁上觀的,及見中原俠林,居然有不少釋道門中高人,一時心癢,冒昧下場,謹求賜教。」說完目光灼灼,輪流在了性大師,覺殘大師,無非道長及無因師太等人身上滾來滾去,嘴角牽起一陣鄙視的笑容。

  這情景在了性、覺殘等人說來,他們涵養極深,絕不至妄動無明。

  無非道長身為一派掌門,榮譽攸關,也不會輕舉妄動。

  其中只有無因師太,脾氣最躁,那裡受得了這種蔑視,她雖屬少林旁支,輩份頗高,功力亦是不凡。

  金陵會時亦曾掌傷飛天猿猴龐大德,名震一時。

  她一按桌面,就從桌子上穿了出來,口中喝道:「少林外,福建武夷山了因承教!」說完就是「呼」的一掌,攔胸擊去,勁道奇疾。

  噶達為紅派高手,藏邊人篤信喇嘛教。

  這些喇嘛僧自幼即被保選入官,一方面學經,大部份時間則用以習武,他們不經女色,武技屬陽剛一派。

  天龍掌法尤稱卓絕,因為平素根本不出疆域,是以與中原不相往來,崔萍遊蹤偶及藏城拉薩,以技論交,乃成莫逆。

  崔玨亦因此得傳天龍掌法。

  噶達一向受人尊敬,高傲已慣,倒非他故意如此。

  無因師太那裡知道得這麼多,恨他狂妄太甚,一出手即用全力。

  噶達突感勁風拂面知道對方以硬打為主,倒是合上胃口,逐也迎掌擊去。

  砰然一響,兩股勁力合上,夠得上說是天搖地動,場上但見飛沙走石,煙塵蔽目。

  待等得煙消霧散,大家才放眼望去,不由大吃一驚,只見無因師太掌腕全碎,僅擎著一雙禿臂,口角流血,站在那兒搖搖欲倒,雙目猙獰而視,瞪著一身一臉都是血花,卻木立愕然的噶達。

  原來第一招大家都用上全力,硬碰硬的仗,是無法取巧的。

  無因師太一來身屬女流,稟賦已然吃虧,再者外功火候也不及噶達自小苦練,來得精純,故以一擊即定高下,然而她畢竟算是不錯。

  噶達在一震之下,當堂退後兩步,憋住一口氣,半天方始吐出。

  陳慧珠慌忙自人群中飛出,也顧不了她滿身血污,一把抱住無因即將倒下的身體,飛回東座。

  眾人紛紛過來探視時,這一代俠尼早已口噴鮮血,瞌然長逝。

  無因一招喪生,激怒了東座諸人。

  百結神乞第一個拂袖怪叫道:「這禿驢出手傷人,如此歹毒,俺定要碰他一下,出出這口氣。」說完就要出場,卻被了性大師攔住道:「徐幫主且慢,陣上交鋒,強者生弱者死,這倒怪不得人家手上歹毒,适才若對方功力較差,則此刻橫屍者必為對方,徐幫主那時又作何講呢。不過無因師太與老納俱為佛門子弟,一旦遭此下場,雖說早登極樂,未嘗非福,然畢竟物傷其類,請幫主將這一場讓給老衲吧!」

  徐亮一聽老和尚的話果然有道理,再聽到物傷其類的話,想到剛才罵人家禿驢,而自己這邊也還有二老一小三個和尚,不由臉上一紅,當然不好意思再跟他爭了。

  降魔尊者了性大師帶著一臉悲天憫人的神情步下場中,早歲以心狠手辣著稱,晚年潛心改性,早已殺心全無了。

  認識歐陽子陵後,經少年俠士屢加棒喝,更是悟澈禪機,這回他攔住徐亮倒不是為了他口中所說的原因,而是他眼見徐亮含憤而出,一上手必以殺著,無論勝負都免不了漫天血雨的 。

  老和尚不願再見殺孽,是以挺身而出,向噶達合計作禮道:「阿彌陀佛,出家人已絕六根,斷名嗔,法兄清修藏宮,逍遙自在,何苦自尋煩惱,牽入這各韁利鎖。依老袖愚見,我們還是各作壁上觀吧!」

  噶達喘息已定,面上血跡亦由下人遞上淨布揩拭乾淨,一舉得采,食髓知味,正想出出風頭,人前吐氣,那裡聽得進這些話。

  不過他見了性大師年逾耄耋,而體健如松,聲若宏鐘,一望而知為內外兼修之健者,倒也不敢怠慢,忙躬身合什作禮道:「高僧說那裡話來,洒家久處邊緣,無緣與中原同門求教,孤陋閉塞,深以為憾,難得有這個機,可集思廣益,如何肯錯過,目下四座皆武林朋友,你我同時制宜,且在功夫上互相切磋一番,日後有緣,當迎駕布連拉宮,再行拜授高僧舌底蓮花。」

  了性大師見他執迷不悟,只得長歎一聲道:「法兄既是這等說法,老衲也不再饒舌,只是了性近年一心向禪,早年那些功夫全都拋下了,法兄執意賜教,老衲一切都遵命接受就是。」

  噶達一聽此僧就是前些日子在金陵掌震二魔的降魔尊者,更是不敢小視,估量自己還是掌上功夫見長 。

  天龍九式除擅急攻之外,尚間以點穴,以此攻敵,可穩立於不敗之地,當下再施一禮道:「既承高僧抬舉,洒家擬在掌法上求教。」說完舉手作式,輕喝一聲道「有僭」,龍舞雲中,一身紅衣帶起無數動力,疾罩而至。

  了性大師近承歐陽子陵數度開導,漸漸身與神合,功力倍增,已非昔日金陵敵二魔時可比矣。

  但是此刻也覺壓力驟至,自身體四周逼近,口中默念心經口訣,抱元守一,單掌徐按,用的很平凡的招式「野叟獻曝」,可是卻有一股至剛至強的力量,向外激射出去。

  噶達發掌之後,猛覺勁道受阻,兩股力量發出時雖是迅速,而接觸時卻極緩慢,因此點塵不驚。

  噶達發覺對方的力量與自己居然不相上下,倒是不願意硬拚下去,隨手撤招。

  而了性大師也適時將勁道撤回。

  旁觀的人除那些二三流武師外俱可看出二人一時瑜亮,難分高低。

  詫異的是厲氏二魔,他們功力只有噶達十之六七,而上次金陵較技時,了性臨時得人之助,也只比他們略勝一籌。

  區區未及半載,而對方大部份時間都在舟馬困頓之際,不知何以能功力精進若此,他們實不知道。

  了性近年悟禪,於靜中已深得進境之訣,然由於未臻堂奧,故藏而不露,若水之漸積而不泄,與時日而增其勢,一旦洞穿阻塞,則奔騰千里矣。

  噶達與了性這兩位絕頂高手,稍接即退。

  了性大師仍然凝神端立,狀若凝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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