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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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頗為佩服此女慧黠可人,而且他浸染劍道,凡數十年,不相信真會折在這個小丫頭手上,向座上一招手。 厲天嘯馬上獻劍過來。 崔萍接劍在手,向陳慧珠道:「老朽一應從命,姑娘請出招吧!」 陳慧珠聞言,凝神壹志,舉劍出手,大羅劍中第一式「舟墀朝陽」。 道家劍以謙讓始,而以毒辣成,所以這第一招劍尖斜刺,望之平易,似乎隨手一撩即可撥開,但它厲害的全在後面接踵而至,綿綿不已的攻勢。 崔萍對劍道所知頗深,因以對手越是平凡的起式越留心,眼看著劍尖將點到面前,才橫劍向外一封,順勢「斗轉參橫」,以七星劍迎敵。 七星亦為道家劍,系參照北斗七星方位而成。 一招七式,前三後四,步步為陣,尤其由高手演來,生色不已,常令敵人目眩神搖,不戰而敗。 然而它碰到大羅劍,正好遇到剋星,七星劍以動制人,大羅劍扣正好以逸待勞。 是以崔萍覺得他自己四十九式即將走完,而對方依舊從容揮敵,見招折招,遇式破式,手法雖不出奇,每一招卻都是恰到好處,間或攻出一兩招,又是奇妙無比,仗著經驗老到,才可勉強應付。 不由心中大吃一驚,暗中奇怪這女娃兒用的是什麼招式,怎麼一點破綻都沒有,他那裡曉得這是寧機子的不傳之秘,再加上悟非大師精心校正,實已窮仙佛兩家之長,豈是區區七星劍所能奈何的。 崔萍見久戰無功,憑自己聲望地位要是連這一個女孩子都勝不了,那今天這個人可丟大了。 將牙一咬,連連攻出七星劍中最後三招:「銀河在天」,「平野星垂」,「星月爭輝」,劍尖化為萬點流螢,像一蓬星雨,向著陳慧珠當頭灑下去。 這聲勢煞是驚人,東西各座上許多是劍術名家,甚至連歐陽子陵藝推字內第一人,見了崔萍這等攻勢也覺駭人。 此一攻三招,若再溶加以無比深厚的功力,則直可熔冶金石,無堅不摧,當者披靡,因此都不禁呀然失聲,替陳慧珠擔心。 孰知大姑娘氣定神閑,絲毫不驚,纖手握劍,仰面徐揮,從容將攻勢一一化解。 這一來連旁觀的歐陽子陵也驚得呆了,姑娘的大羅劍是他傳授的,剛才用的那一招當然認識,正是大羅劍中極具威力的一式守勢,「織天羅地」,本來是以極快的手法,在空中劃成一道光孤,然後平胸推出,化為「靈拂飄風」,攻敵前胸。 可是陳慧珠並沒有那樣做,她變推為劈,招化大羅劍中第九式「長鯨入海」,劍若閃電,恰好迎上崔萍的最後一招星月爭輝。 若依原式,除非是對這套劍法有極深火候,才足堪應付。以陳慧珠的功力,自是極難做到。 因此陳慧珠這一變招,自然而從容,不由得我們這位少年俠士要張口咋舌,驚喜有加了。 可是場上的變化瞬息萬千,就在他目迷神搖之際,遽聞嗆然一響,陳慧珠已若一隻蝴蝶般的飄然飛出場外,直打了十幾個筋斗,才落在地上。 她粉臉泛紅,步履委頓,手中的一枝長劍只剩下五寸來長的劍柄,剛剛站定,就帶著喘息向著崔萍斂衽道:「老前輩功力絕世,晚輩莫敢言敵。」說完才慢慢地恍著回座去了。 短短的兩句話,把崔萍窘在那兒面紅耳赤,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原來他剛才因久戰無功,心中漸漸上火,一連攻出三招,滿以為對手的這個小姑娘,習藝再精,也無法抗此電火似的三連擊。 誰想大姑娘身懷絕學,單劍連揮,居然擋過前兩招,因此到了末一招上,功力自然貫注,幸虧立即想起較技不較力的規定。 但為時已晚,姑娘果然應招靈活,就不容他有撤回招式的時間,單劍已然迎上,崔萍雖已將勁道收回四成。 但那也非纖細弱質的陳慧珠所能抗受,還虧她新服玉芝,又經歐陽子陵及四絕神君一路上傳授內家吐氣導行之法,功力大增,所以只是折劍受震而已,否則要是換了她在金陵時的功力而言,怕不早已內臟碎裂,香消玉殞了。 崔萍呆立良久,才廢然而歎曰:「陳姑娘的確劍術精絕,老夫一時疏忽,致有違規定,這一陣雖然在劍術上尚未分勝負,但老夫被逼以功力出招,已然落敗,所幸姑娘尚無大礙,否則老夫必濺血以報。」說完怏怏地回到主座去了。 這邊大家立即擁到陳慧珠的身旁,紛紛向她慰問。 歐陽子陵尤其關心,可是當著許多人又不好意思形之於色,只好斂著滿腹深情,柔聲地問道:「珠妹妹,你,你沒什麼吧?」 大姑娘喘息初定,心中正在得意,看他那份關切的樣子,不由十分感動,眯著眼睛頑皮地向他笑道:「沒有關係,那老頭兒真癘害,我這條膀子到現在還是酸麻得難受。」 接著又眼珠一轉道:「陵哥哥,在路上我把大羅劍演給莊老前輩看過了,他把次序稍微更動一下,你看是不是比原先好多了?」 歐陽子陵聞言朝莊佑望了一眼。 老頭兒正在那兒掀髯微笑,臉上一片得色,原來莊佑昔年以琴棋劍掌號稱四絕,後來敗在甯機真人大羅劍下,遠隱窮荒,苦練劍技,以圖一雪昔日之恥。 及至二度出山,甯機真人已奄然物化,乃與歐陽子陵較劍,誰想他在進步,人家也在進步。 大羅劍經寧機子與悟非上人精心改正,迥非往日,乃至依然落敗不過他幾十年的苦心究竟並非白費。 在分手赴昆明的這一路上,他與陳慧珠一起走,小妮子成天磨著他指點,將幾十年的研究心得詳細參照大羅劍招,果然給他發現這一套天下無敵的劍招中,依然有很多疏漏的地方,逐細心的加以糾正,是以适才陳慧珠演來,竟較歐陽子陵更為密切而具有威力。 歐陽子陵行家眼裡識貨,故以朝義父望去,那眼中除依幕之情外,還帶著無限敬佩。 這些情景在旁人看來,自是莫名其妙,只有他們自己心照不宣,相互一笑,萬千句語詞,都在默默中表達無遣了。 崔萍回至座中,默然無語,旁邊過來一個粗眉大眼身披紅袍的壯年番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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