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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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子陵聞言首先收劍入鞘,然後才恭敬地答道:「家師甯機真人,晚年悟道,參出其中訣要,然以神物難求,未能親試,深感遺憾,故以留下口訣,晚輩此番金陵較技,目的也兒為了此劍,練成此技,以完先師未竟之願,這一路上雖稍加練習,究竟未夠純熟,心神意念,尚不能與劍化為一體,是以耽誤良久,才斬卻該獸,倒累大家虛驚一場了。」 歐陽子陵雖是輕描淡寫的講出這幾句話,早將一般武林高手驚得呆了,跟他論交的幾個人固是興奮之至,一些二流武功高手也深覺此行得追隨為榮,就在大家驚喜交集的當兒,驀聽得絕壁上傳來一陣震人耳鼓的長笑。 那笑聲彷佛是無數碎針,刺得人心血翻燥,十分難過。 一個個忙運功抵禦。 百結神乞徐亮首先不耐,凝集丹田之氣,振喉長嘯,竟用獅子吼神功與那笑聲抗拒。 大家路覺得較為輕鬆一點,然而笑聲還是從長嘯間隙中透進來。 了性大師自從金陵會後,佛性更悟,平時從不興貪嗔鬥勝之念,此刻見大家都是一臉痛苦之狀。 絕代高手歐陽子陵若有所思呆在一旁未作理會,只有長展壽眉,口中朗吟一聲:「阿彌陀佛!」 音調不算響亮,然具無上威力,各人立覺心中一松。 而壁上長笑驟失,換來一聲略帶失望的歎息:「甯機老道的孽徒已然不錯了,不意船上猶有高人,老夫莊佑,此番重入江湖,總算不至沒有知音,白帝城中,敬迢大駕。」 語畢,驟見山壁上一道身形,疾若猿猱,一閃即逝。 歐陽子陵滿臉慚愧趨向了性大師身畔長揖道:「晚輩乍聞笑聲,心知必是四絕神君現身攔截,一意去揣摩他的功力,忽略了大家,幸蒙老禪師出手,天龍禪唱,果是不凡,十數日來,大師功力精進如此,確是可賀。」 了性大師連忙回禮道:「少俠說那裡話來,老衲多承數度指示,方開茅塞,适才冒然之舉,實為初試,僥倖奏效,此去白帝不遠,少俠想必知敵已詳,尚應少作準備,以免到時為敵所乘。」 歐陽子陵敬諾而退,一問舟子,到白帝城只有一天的水程。 老少眾俠想到熱鬧就在眼前,雖然有點危險,可是他們信任歐陽子陵,一個個還是興沖沖的。 歐陽子陵卻拉住陳慧珠道:「珠妹妹,我要用這一天工夫,將禦劍氣訣練熟,船上人多,沒有靜室只好借你的小艙一用,而且更要煩你護法,千萬不准人闖進來,同時無因師太亦請你代為告罪。」 原來船上男的多,只有她與少林無因師太住了一間小艙。 大姑娘心切檀郎安全,自是滿口答應,眼睜睜地將陵哥哥送進屋子,又托哥哥到前艙向無因師太說明,自己挪了一把椅子,居然坐鎮在門口。 所謂朝發白帝,暮抵江陵,是順水而言,這一逆水而上雖只有兩百里水程,日夜兼途,數十名水手並力打獎,也需要一日時光。 大姑娘看守得倦了,靠著椅子朦朧欲睡,忽然有人拍她肩膀,驚得直跳起來口中忙喊:「不能進去!」 睜開眼睛一看,可不是陵哥哥好好地站在面前,臉上神采煥發,想必用功已完,嘟起嘴道:「人家替你看門,累得要死,你出來了也不喊我一聲,還要惡作劇,看我理你才怪。」說完果然背過身去,假裝生氣。 歐陽子陵心中十分感動,知道她愛鬧小性,逐故意在後面沮喪地道:「我一出來,看到你睡著了,一時情急,將你叫醒過來,忘記了一件事,可惜!可惜!」 姑娘聽他說得很正經,忙又回身道:「你忘了什麼事,可惜什麼!」 歐陽子陵忍住笑道:「早知道你會怪我,至少也要用墨替你添上兩撇鬍子,以免平白受冤。」 姑娘被他招笑了。 就在嘻嘻哈哈的笑聲中,船外人語嘈雜,船老大高聲喝道:「白帝城到,碼頭上的大哥,請讓條路,小弟的船要攏岸。」 白帝城在四川奉節縣東,原名魚腹,王莽時,公孫述至此,自謂此地上應天象,承漢土運,改名為白帝城,還是相當熱鬧。 船剛靠岸,白不凡已經在碼頭上等候道:「諸位一日之間,趕到此地,實在不慢,家師已在前途等侯,在下特為引駕。」 他上次吃了苦頭,這會詞色之間已無傲氣,惟獨見到歐陽子陵與陳慧珠含笑並立,臉上稍為帶著一絲妒恨的神情,不留心注意是看不出的。 這些人都沒有見過四絕神君是什麼樣子,大家紛紛地上岸,由了性大師和無非道長居首,跟著白不凡前進。 行抵一所大宅院前,早有一般僕從們等在門口,見了白不凡執禮甚恭。 白不凡倨然地將大家領至客廳中坐下。 這客廳的確寬敞,三十幾個人都坐定下來,居然還不太擁擠。 下人們獻茶已畢,大家還不見四絕神君出來,心中十分焦急。 白不凡卻不慌不忙地道:「這兒乃是寒舍,家門寒薄,父母俱已亡故,僅剩在下孑然一身,招待多有簡慢,家師此刻正在書房,在下就去通報。」說完一欠身,就朝後面去了。 過了約莫盞茶時間,四絕神君未見出來,白不凡也渺無一音訊,大家不由得十分不耐煩了 忽而傳來幾聲叮咚的聲音,歐陽子陵猛跳起來道:「不好!這是滅絕琴音,大家趕快退。」 大家問言吃驚,忙起身想要出去,可是琴聲彷佛預知人意,香轉柔婉,絮絮切切竟是無限柔情,不忍驟別之意,功力較淺的人又坐下不走了。 歐陽子陵、無非道長李來風等人當然不能撇下他們不管,只得廢然長歎坐下,運起功力去聽那琴音。 那琴聲也怪,持大家坐定,好似已將人留下,一轉哀感為歡樂,令人眼前展開一片春和日麗的豔景,稚子舞於庭前,白髮含笑堂上,耳畔是愛妻小語,身旁有姬妾殷勤,那情景多美好啊,一個個臉上浮起滿足的笑意。 只有小和尚明月年輕不解事,楞頭楞腦的站著不為所動。 老一輩的人閉目凝神,以本身功力去抵抗那動人心弦的琴聲。 了性大師和無非道長二人直如未覺,可見他們定力之高。 琴聲再變,轉為高山流水之聲。 無非道長突覺自己已參悟神功,九轉丹成,練成不壞之聲,今後可傲嘯日月,壽並河山,心中微一動,不知不覺的入了魔道。 歐陽子陵見了微微一歎,再看了性反而寶相莊嚴,百相不侵,心中非常欽佩,逐朝他朗聲道:「大師再宣佛音,晚輩敲環為聲,共濟迷離吧!」 了性莊容領首,振聲口宣佛號。 歐陽子陵取出七情金環,叮的擊了一不,眾人如中棒喝,憬然而悟。 琴聲亦轉高吭,彷佛要與這兩種佛門至音,一較長短。 逐在叮叮咚咚與環音梵唱之中,這些人都受盡了苦頭,一會兒置身熱湯,一會兒又跌入冰窖。 相持約有頓飯時間,歐陽子陵見了性大師額際汗生,略呈不支之狀,奮起雄心,將金環擊得響澈雲雷,直拔千丈而上。 琴音不甘示弱,亦急追直上,尖刻剌耳,大家急忙以手將耳鼓掩上,驀而砰然一聲,琴音似因過昂而致弦斷,環聲回降,入耳祥和,大家才吐出一口氣,有些人受損頗重,急忙坐正調息。 歐陽子陵徐徐收環,向內屋發話道:「琴道一絕,已然領教,莊老先生何不請出相見呢?」 語畢哈哈長笑,神態倨傲已極,大家正奇怪這年輕人何以一反常態,笑聲未畢,後廳走出兩人來。 前面一人儒服黃冠,年約五十左右,相貌甚是清秀。 後面跟的正是葦葉郎君白不凡。 那中年儒者走出廳前,冷冷地環視大家道:「那位是甯機高徒,居然能比過我滅絕琴音,還值得我老人家一見,不過此仗我並不認輸,實在因俗人太多,我尚有天殺神音一曲未奏,真要奏起來,這些人怕不捶心嘔腸,這百年來我已性情平和多了,算是你們這般人造化了。」 話固然是說得驕傲極了,可是神威發自無形。 廳中空有多少二流高手,聞言後個個懾伏,不則一詞。 還是歐陽子陵站起身來道:「晚輩歐陽子陵,适才若非傲言相激,恐怕老前輩還是不肯出見呢,先師甯機真人昔年結嫌前輩,晚輩自當二肩擔待,滅絕琴音無雙,晚輩僅仗佛門至寶險勝,天殺神音想必厲害更多,異日覓一清僻之處,再行領教,老前輩不願妄傷無辜,即此一念之慈,已造無窮後福矣!」 歐陽子陵的話講得很誠懇,四絕神君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弟子白不凡,根骨已算好的了,然與此子相較,氣度人品,何異雞鶴之別,難怪小小年紀,即已傳得老道士全部絕學,而且功力迥深于老道士當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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