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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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一鳴父子搖頭不語,慧珠姑娘星淚盈眶。 只有書生恍若未覺,把酒臨風,突然對月長吟道:「無我即無物,非心亦非相,須彌即芥子,滄海鬥勺量,清風送我去,明鏡自然光,大幹是世界,寶樹菩提香。」 聲若龍吟,似詩似偈,飄蕩於湖上,歷久不絕。 慧珠姑娘白了他一眼,方要怪他不知死活,幸災樂禍,瞥見臺上了性忽而臉色一動,閉目垂簾,寶相莊嚴,片刻之間,臉上緊張之色全消,更之以一脈祥和之氣。 那兩股藍氣似乎受到了一種強大的反擊力量,由離圈半寸,逐漸後退。 厲天嘯亦臉上見汗拼力加指,然退勢不絕,終於退到離他自己半尺地方。 厲天嘯一聲長歎,收指起立道:「老禪師神華內瑩,天嘯自認不如,天下第一寶座,留待高人,厲某認輸。」 了性大師亦慢慢起立道:「厲大居士不必自謙乃耳,說來慚愧,方才老衲拚力相持,亦不敵居士指上勁功,危在毫髮之際,幸有高人臨時賜以指引,乃悟須彌芥子之道,這天下第一之名,老衲亦愧不敢當,請從此辭。」說完與厲天嘯各自作禮,飄身引退,將擂臺空空地留在湖上。 老和尚回到船上,向歐陽書生揖作禮道:「歐陽施主故晦寶光,老衲失眼簡慢,乞恕不敬,适才多承棒喝,乃使冥頑強盡,摸索得無限光明,一旦承教,終身必以師禮視之,請受一拜。」說完真要拜將下去,這一來卻急壞了少年書生,驚煞了旁觀諸人。 歐陽書生一急之下,隔席舉手一攔,一股勁風攔住了老和尚下拜之勢。 老頭子驚喜中帶著羞愧,自己連番相試,依然測不出對方內蓄絕頂武功。 諸葛晦自負眼空四海,今朝迭見高人,才知自己所學,竟是螢火之光,別說比不上朗朗秋月,就是一顆小星星也談不上,而且高手就在身畔,卻渾無所覺,訕訕的臉上也有些不是味兒。 陳一鳴父子當然是驚喜交集。 至於慧珠姑娘心中那番滋味,就非筆墨所能形容了。 此時臺上卻翩然降下一朵綠雲,大家定睛一看,原來正是三魔中年紀最輕,而武功最高的妙手玉魔崔玨。 原來厲氏兄弟俱受業西域一異赤龍子崔萍門下,厲氏兄弟僅得乃師功夫十之六七,而崔玨是崔萍的獨生女兒,已有父親全部真傳。 平時厲氏兄弟雖為一代宗師,可是碰上師妹,依然是恭恭敬敬。 崔萍自己本身藝業,已至人神之間,平時就隱居點蒼山中,不問世事,可是老頭兒野心頗大,很有天下獨尊之意,可是自己究竟不好意思出頭,是以授意門下一女二徒,創點蒼一派。 這次競技湖上,老頭兒答應暗中支持,叫三魔出頭,這也是厲氏兄弟目中無人,狂傲不可一世的原因。 誰想他們過於低估中原武林力量,厲天吼首先受創於了性掌下,厲天嘯也技遜佛家須彌功一籌,這才由妙手玉魔崔玨上臺,意欲爭比這天下第一的名號,臣服天下武林。 使點蒼派感為天下門戶魁鬥。 崔玨人本美豔,唯生性冷峻,平素嗜武如命,淡於兒女私情,而且普天之下要找一個能匹配她的如意郎君也的確不易。 這一亮身臺上,大家見她淩空而至,居然連身上的綠色湖縐長裙也不曾飄動半點。 早又是轟然一聲喝釆,妙手玉魔吐語如落珠,盈盈在臺上微福了一下,然後開口道:「适才二位師兄都已領教過中原武學,崔玨自不量力,想以手中一支六賊妙昔玉笛,一會高人!」 老頭兒上官雲彬這時曉得書生是個絕頂高手,但是始終未見他出手,當然也不好意思去迫問人家師傳門戶,突然心生一計,轉頭對諸葛晦道:「你這窮酸不是現在還打著光棍嗎?而且弄音樂又是你拿手,還不快上去,遲了老婆可叫別人搶跑了!」說著拉著他衣服硬拖到船邊,貼背一掌送推出去。 諸葛晦收身不住,只好順著他的掌勢向臺上直飛而去。 不想老頭子忒也促狹,這一掌用的竟是十成力量,眼看著已到台心,那後送之力依然未見停止,只好在半空雙掌前擊,帶起一陣勁風,然後再藉反震之力,化滑來勢,「秋葉離枝」,身形飄然落在臺上,點塵不驚。 妙手玉魔崔玨久聞布衣秀士之名,正面相對,今天還是第一回,抬眼看去,只見他年紀不過三十五六,一襲布衣,飄逸脫俗直如青松明月,心頭不禁微顫一下。 試想她久居點蒼山,那兒全是苗人猓猓聚集之地,即或有一些漢人,也全是厲氏門下,行上猥褻之輩,幾時有過這種俊朗人物,她自己行年即將三十,欲依然是小姑獨處,今初一見諸葛晦,為其風神所懾。 她立刻將先前倨傲之色收起,笑吟吟地迎著諸葛晦說道:「諸葛大俠中原奇士,不棄邊野,慨然賜教,小女子感謝之至!」 語畢盈盈一福。 諸葛晦還禮不迭,心中也驚於她的明豔,暗想厲氏兄弟外貌猙獰,稱之曰魔無愧,此女麗若天人,且滿臉正氣,如何也與他們沆瀣一氣,安上個妙手玉魔的外號,實在有點不相符,也有點為她不值。 他當下也肅容拱揖道:「諸葛晦不學無術,然粗曉音律,聞道姑娘以玉笛較技,一時見獵心喜,願以寸弦,一領六賊妙音!」說完在浮台的茅竹上拚指一劃,立即取出一根長約半丈的竹片,彎成弓狀,然後在袖中掏出一段銀絲,卻是一根普通琴上的君弦。 諸葛晦將弦在弓上繃緊,信手一彈,信翁作響,震人耳鼓。 那四周持火炬的健卒心神受蕩,火炬立刻把持不住,掉落湖裡,人也搖搖欲倒。 崔玨卻滿不在意,翠袖一揮,勁風立將四名健卒淩空送到官船上,功力之高,簡直令人咋舌。 崔玨將健卒送走後,又朝諸葛晦淺笑道:「朗月在天,如此良宵,調絲弄竹,是何等雅事,諸葛大俠妙指仙音,恐此等俗人禁受不起,小女子斗膽代為送走,冒犯之至,敬乞海涵。」 諸葛晦被她說得臉上通紅,再看她揮手之間,竟將四角四名大漢,淩空飛送出十丈,居然毫無所傷,掌勁剛柔合度,功力高出自己實在太多,更是心驚。 幸而自己下臺只是要求以單弦較笛,否則若要動手,自己恐怕連十招也接不了,忙也靦然作謝道:「在下一時疏忽,多蒙姑娘惠勸,心感不已,請姑娘亮笛賜教。」說完端坐在台一角,凝神豎弓,屈指欲彈。 崔玨也盈盈移步,走至另一角在腰上解下一枝玉笛,色作翠綠,連絲絛也是綠色的。 綠衣、綠裙,就像是一枝嫩綠的荷葉,輕立在湖中,映著對面神儀晶瑩的諸葛晦,簡直就是一幅月下行樂圖,那裡像是兩大高手對敵試招呢! 月到中天,湖中靜靜的浮臺上,突而揚起一縷笛音,幽幽的,就像是一個傷春悲秋的怨女,面對著逝水流年,而起了一陣美人遲暮的感觸,玉容寂寞淚闌幹,正是那無限的惆悵,彷佛有珠淚千斛,無處訴彈。 湖上四周圍著多少只船,聚著多少人,那些人都悄然無聲,他們的心都跟著笛音,飛到那寂寞的閨樓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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