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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少年人呆了一呆,驀地竄到那老年文人身邊叫道:「爸爸!把劍給我,我不能再守著您的規戒了!」

  老者淡然不理,許秋英已從許明非的脅下鑽了出來,挺劍如毒蛇一般,對準那少年人身上刺去!

  許秋英這一劍用的是秋楓劍法中的攻招——「風來無跡」,勢子十分淩厲,那少年呆得一呆,才想出破解之法,然而他手中並沒有武器,只得在袖中摸出摺扇,化為一片扇幕,隱含風雷之勢,才將她的劍尖蕩開了。

  許秋英兀自不肯死心,劍勢再變,揮出一團青影,颼颼有聲,劍勢自四方夾攻而至,卻是秋楓劍法中最精絕的一招——「秋滿山林」。

  這下少年人可真的措手無計了,無可奈何地將摺扇死命朝外一封,扇骨撞在劍鋒上,立刻被掃成兩截。

  而許秋英的攻勢仍未受遏,依然猛湧而至,那少年人縮頭猴頸,腿下斜裡使勁竄出,總算堪堪逃過,卻把頭上的那方儒巾,吃劍風掃落下來,披下滿頭的長髮。

  由於這長髮,許秋英才發現那少年人原來也是個女孩子改裝的,倒不禁怔住了。

  那喬裝的少年卻一頭撞到老年文士的身前,以帶哭的聲音叫道:「爹!您把劍給我!我非報這一劍之仇不可!」

  老年文士這才淡淡一笑,開言道:「算了吧!原是你先惹人家的,這下子算是給你一點教訓,再者人家那一劍也沒有傷著你,當真還要拚命不成?」

  說完又對許秋英微微一笑道:「許姑娘!小女起先那一拳確實打得太魯莽,好在大家都是女孩子,便也算不了什麼侮辱,一拳換一劍,大家都算是兩清了,姑娘能否看在老朽的薄面上,擱開算了!」

  許秋英微微一怔道:「老先生怎知晚輩姓許?」

  老者哈哈大笑道:「秋楓劍法舉世無雙,除了陝中許大俠門下外,還有誰人能擅長此道?許家劍法不傳外姓,是以老朽斷定姑娘姓許,但不知許大俠賢父女因何不在家中納福……而……」

  末後的一句話是對著許明非而問的,許明非本人還沒有表示,旁邊的魏搏生卻已詫然問道:「臺端一眼就看出許賢弟的家傳劍法,應該也是位江湖朋友,只是在下從未識荊……」

  許明非微微一笑道:「大哥不必問了,剛才那位姑娘以扇代劍,使的正是風雷劍法中妙招,那位老先生一定是泰岳劍神顧道長的尊兄,就是不知貴號如何稱呼?」

  這次是輪到那老者愕然了,呆了半晌才道:「兄弟顧清芝,小女芳蓮。」

  許明非遂替魏搏生介紹後,又對許秋英道:「秋英!去向顧小姐陪個禮,你們應該多親近親近。」

  許秋英望了父親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對顧芳蓮斂衽一禮,誠懇地說道:「芳蓮姊姊,剛才小妹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裝,所以才多有得罪,請你不要見怪。」

  面對著許秋英如此誠意,顧芳蓮也感到很不好意思,紅著臉低聲道:「姊姊太客氣了,小妹先有不是之處,應該求姊姊原諒才是……」

  許明非哈哈笑道:「罷了!罷了!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不打下相識,今後該親近的地方還多著呢,大家湊在一起聚聚吧!」

  店中的夥計見他們已經談和了,趕忙前來收拾桌椅,重新擺下杯箸,並又將兩桌拚成一桌。

  顧清芝敬了兩位老人一巡酒,才擎著杯子道:「兄弟生性疏懶,不似舍弟鋒芒畢露,是以對武林中許多豪傑,僅是耳聞盛名,從來未曾身交,不知許大俠是如何認出兄弟的?」

  許明非長歎一口氣道:「顧先生高懷淡雅,兄弟並無緣得識尊顏,乃是因見到令媛的風雷劍法後,才聯想到顧先生身上。」

  顧清芝臉色微動道:「大俠之言,兄弟還是不太明白,舍弟雖然仗著風雷劍法,僥倖與大俠等並稱五劍,載譽神州,然而他是個出家人,世人很少知道他還有俗家的親戚。」

  許明非又是一聲長歎道:「顧先生也許還不知道最近所發生的事,神州五劍的招牌,已經被一個人摘掉了,兄弟這次帶著小女重入江湖,正是為了找尋那個人。」

  顧清芝與顧芳蓮神色俱都一震,異口同聲地問道:「是哪一個……」

  許明非苦笑著一指許秋英背上的黃龍大弓道:「是這把弓的主人,想來二位也不會陌生,再者二位元出來的目的,也許正是與兄弟等相同……」

  顧芳蓮又對那弓望了一眼,失聲叫道:「是慕容平!爹!剛才我就說像是他的東西,您還不肯相信……」

  許明非猛地灌下了一杯酒,才把前一天在秋楓山莊上所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顧清芝聽得呆了,顧芳蓮卻花容失色,哇然痛哭了起來,許秋英坐在她的旁邊,也在默默垂淚。

  半晌之後,顧清芝才一拍桌子怒聲道:「這小子……怎會如此可惡……我要找到他,不將他碎屍幹段,誓不為人!」

  許明非神情慘澹地道:「以時日推算,顧兄府上可能是他光顧的第一家,順序而下,神州五劍無一偏漏,足見他是個心機周密的人,天涯海角,也不知在哪兒才能找得到他……」

  顧芳蓮擦了一下淚珠,才悻悻道:「我知道!在青城山!」

  許明非與魏搏生神情俱是一動,許明非要想開口,卻被魏搏生扯扯衣服止住了,故作淡然地問道:「顧小姐怎麼會知道他在青城山的?」

  顧芳蓮猶豫片刻才低聲道:「他在臨去的時候,曾經對我說過,他大概要化兩年時間作一番準備,然後再到青城去赴一個約會,這個約會……據說十分危險,他答應若是不死的話,定然會再到蜀山來看我,我算著兩年的時間快到了,心裡放下下,這才磨著爹陪我出來,原是想幫幫他的忙,這些話我連爹都瞞著,只說要出來玩玩散散心,誰知他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說完她又哭了起來,魏搏生與許明非對望一眼,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色,都被黯然垂淚的許秋英看見了,連忙叫起來道:「爹,魏伯伯!你們又在作什麼打算?」

  許明非正容對顧清芝道:「顧兄,這事我們五家都有份,是否應該通知其他三人一聲……」

  許秋英立刻又大叫道:「不,不要,他們都對他不懷好意!」

  許明非深歎一口氣道:「秋英,那賊子如此侮辱你,你怎麼還向著他!」

  許秋英淚流滿面地哭道:「爹,他並沒有侮辱我,侮辱的是你們神州五劍的名頭,但他的劍藝確實比你們強……爹,您要是真為我著想的話,就請您放棄恨他之心……我一點都不恨他,他對我付出的雖不是全部的感情,卻不是像你們所想的那種虛情假意……」

  許明非變色怒喝道:「秋英,你怎麼那麼下賤……唉,真氣死我了!」

  顧清芝卻神色莊嚴地對顧芳蓮道:「小蓮,你的意思如何?」

  顧芳蓮呆想了一下道:「我……我跟許姊姊的想法一樣,我不知道他到青城去赴什麼約會,可是我決心到那兒去幫助他,爹!假若您也像許伯伯那樣恨他的話,您就不必陪我前去了,等他完成了青城之約後,你們再找他也來得及,再說他那一場約會兇險異常,假若他死在那兒,你門的恨自然可以消除了……」

  顧清芝臉色呆了一呆,才以柔聲道:「小蓮,我只有你一個孩子,當然一切都依著你,你能原諒他,爹為什麼不能呢……」

  顧芳蓮哭著投進他的懷裡,哽咽著道:「爹……謝謝您,您真好!」

  許秋英把眼睛對著許明非,目中全是祈求之色,許明非臉上動了半天,才深深一歎道:「冤孽,冤孽,隨你怎麼樣吧……」

  許秋英淒苦地含淚一笑,不過神色寬慰多了,她知道老父已經同意她的做法了……

  ▼第五章 青城密地

  在西南下青城的途上,又多增了兩匹馬,顧芳蓮恢復了女裝,益增她的嫵媚天真之態,許秋英的確不如她美,可是她清澈如秋水般的明眸中另有一種動人之處,由於對愛情的堅貞不移,因而使她這種動人的眼光變得莊嚴神聖……

  三個老人,兩個女孩子,自然而然的分為兩個談話的集團,不過他們談話的內容卻全部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那是慕容平!

  老人們有著不平的感慨與籲歎。

  女孩子們都充滿著憶戀與神往……

  長途跋涉,也不知磨穿了幾許鐵蹄,他們終於來到了青城山,這其中只有魏搏生可算是舊地重遊……

  巍巍的山峰仍然被白雲封鎖著,青翠的蒼松仍是在岩石上挺立著,一切都與從前差不了多少,看不出改變。

  只是任憑他們在山上如何搜索,始終都沒有發現慕容平的蹤跡,也沒有找到魏搏生所謂高人的隱跡。

  第三天,他們都已入山很深了,兩個女孩子顯得有點憔悴,反倒是三個老人顯得精神奕奕。

  顧清芝博學廣聞,在聽完魏搏生的敘述後,立刻發生莫大的興趣,根據慕容平對顧芳蓮的留言,再加上魏搏生的那段經歷,他們斷定這雲山深處,一定有著一個武林中,絕大的隱秘,而且這隱秘一定也關聯著慕容平。

  從早晨找到黃昏,大家都累了,聚集在一塊山石上,一面吃著攜來的乾糧,一面在商量著今夜棲身的地方。

  山深寒重,前兩夜都是在松林中席地而眠,今天入山較深,滿眼俱是怪石崢嶸,間夾著幾株老樹,這休眠的地方,可大成問題了。

  突然五個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精神也為之一振。

  原來在晚風中,突然傳來一陣很清楚的丁丁之聲,那是金屬碰觸在木材上的聲音。

  在這深山僻間,何來伐木聲?

  雖然山林的樵子出沒是很尋常的事,可是此地離出山有兩三天的路程,天下有這麼辛苦的采樵人嗎?

  再者普通樵子都是朝出暮歸,這人卻在黃昏之際才開始伐木,不也透著太離奇一點嗎?

  幾個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齊朝發聲之處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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