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故都風雲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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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瑞雲叫了起來:「二叔!您這算什麼,是拆我的台,跟王莊過不去?入局之先,我就給您打了暗示,叫您輸給他,但是要輸得技巧,讓對方瞧不出一點兒假,我相信您這位不動天王的神仙手已經到了火候,可以做得天衣無縫,就像以前一樣,所以才沒多說……」 沈君山輕歎了口氣:「三妞兒,不瞞你說,這小子的一手賭技已經到了舉世無雙,比我這神仙手高明多了,一連五手,我都是拿出了全力,但還是輸給了他,是真正的輸,不是故意相讓!所以在最後一手上,我玩了點手法,摸摸他的底子,結果總算不錯,這小子到底沒有我這塊老薑辣,叫我吃住了他,使他知難而退!」 哈瑞雲愕然道:「您玩兒手法壓倒了他,只是為了您不肯輸這口氣,還是怕砸了您神仙手的金字招牌?」 「那倒不是,我這神仙手的招牌廢棄了多年不用,等於是砸了,三十年前就砸了,我是為了摸摸那小子的底,你看,我只換了一顆骰子,這顆骰子是我費了十年苦心才找了個高匠鑄出來的,它對別的人都沒什麼用,只對一個人能夠克制住,我換進的這一顆,只能變化兩個點子,那就是麼二的點面互換,對方如果要擲個二,開出來卻是,一點,麼二之間相差極微,只有在絕頂高手之前,才能起得了作用。飛龍擲了個十七點,我捉摸著對方的點子一定也是十七點,而且一定是五個三、一個二,這是易三和的習慣,三十年前,我就是栽在這傢伙的手中,發誓把神仙手的招牌收了起來,才創下了不動天王的名號。」 ▼第七章 這番話說得兩個人都為之一驚,因為這三個人,幾乎是王莊的靈魂,這座亭子,就像是王莊的心臟,一切重要的事情、決策,都是在這裡決定的,他們自然彼此都很瞭解,也許每個人或多或少還保存著一點秘密,但是沈君山的賭技卻是他們兩人深信的,他幾乎每一門都很精,正因為如此,王莊才放心地敞開賭局,不怕別人來撈一票去。 現在居然聽說有人能令沈君山吃了敗仗,怎麼不驚奇呢,兩個人幾乎同時間出口:「易三和是誰?」 「是個賭中的天才,人中的俊傑,黑道中的至尊!」 鐵飛龍忍不住道:「我怎麼沒聽過這個人呢?」 「此人高在懂得藏拙,他也許幹過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卻從來不留痕跡,也不留名,而且千面千相,詭異莫測,易三和大概只是他千萬化身之一,這個名字是他在賭場中用的,他跟人對賭很絕,每次都是小勝,絕不會趕盡殺絕,遇上有人不服氣、要找他捨命一搏時,他才炫露神技,不管對方有多大的點子,他都能追成平手,一連三次和局作為警告,對方如果再不收手,他才在第四局上,以一點之差吃下對方,我觀察此人多次,研究他的習慣,才造成了這麼一付骰子,準備再見到他時對付他的,那知道始終沒有機會遇上他,直到今天才遇上!」 「秦風難道會是那個易三和?」哈瑞雲在問。 「那不可能,三十年前,易三和已經是個半百老頭兒,縱然他有千變之能,也不可能把自己由得那麼年輕,可是秦風的賭技,必然是出自易三和的傳授。」 哈瑞雲呼了口氣:「就算是吧!那也犯不著您動這種手法去贏他,二叔,現在咱們又不是在靠賭局過日子,宜春院設賭局,只是為了方便咱們的行動,而且也是為了迎合一些特殊客戶的興趣,聯絡一下感情而已!」 「三妞兒,我正想問問你,你跟秦風這個小子是怎麼搭上關係的?為什麼你一再暗示不讓我贏他?」 「我當然有我的道理,我急巴巴地從奉天趕回來,就是為了他,這個人萬萬贏不得,尤其不能在他面前玩兒假!」 「三妞兒,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你知道咱們所屬的分支舵上接連出事兒,已經叫人挑了十二處?」 「我當然知道,一陣風挑了六處,一片雲也挑了六處,都是跟咱們直接有關係的,咱們卻連對方是什麼樣子都沒弄清楚,這使我很為難,而且跟咱們交易的幾家大客戶,都對咱們失去了信心,要停止對咱們的交易。」 這個消息很嚴重,沈君山跟鐵飛龍都為之一震,他們都意識到這個消息成了事實,對王莊是多大的損失。 鐵飛龍忙道:「三格格,你可得向他們好好解釋解釋!」 哈瑞雲白了他一眼:「還要你來提醒,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我在奉天賠盡小心,跟人家說了幾車子好話,而且還把責任往他們身上推,往南邊推,說是他們事機不密,才害得我們遭受損失,一陣風和一片雲,多半是南邊派來的,要他們以全力支持,共同對付那兩個敵人。」 鐵飛龍拍腿道:「高!還是三格格高!你能想出這個理由,把火栗子塞到他們手上去,實在太高了,他們的人多將廣,耳目遍佈,如果他們肯出頭來對付那兩個主兒,一定可以有辦法,再說,只要他認定了這個理由,以前的那些損失,也該由他們負擔了,還有一點、假如那兩個主兒真是南邊派來的,也只有他們惹得起!」 哈瑞雲哼了一聲:「只可惜叫二叔的一顆骰子把我的所有努力都給弄砸了!以後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收拾!」 沈君山淡淡地道:「三妞兒,別生氣,你把話說明白了,只要真是二叔的錯,二叔也有辦法挽回的!」 「砸都已經砸了,還能挽回嗎?」 「那是我的事,最多我把這條老命賠出去,絕不會破壞大局,你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 哈瑞雲深深地歎了口氣:「我說了半天,人家還不是不信,恰好南滿會社的清水子爵來了,他是頭山滿的得意門生,這個人對南滿的事兒可以作九成的主,可也是個挺厲害的腳色,我向他解釋了半天,倒是有幾分相信了!」 鐵飛龍笑道:「這就好了,到底是格格高明!」 哈瑞雲又哼了一聲:「可是人家也擺出了話,據他的判斷,或許是咱們自己惹來的江湖恩怨,他們就管不著了!」 「這怎麼可能呢,我們一向很小心,對江湖朋友,更是仁至義盡,那怕是個混混兒,只要有點來歷淵源的,咱們都是賣足了交情,王莊能有今日,就是咱們江湖人緣好!」 「那是你的想法,人家可不這麼想,去年有個叫什麼吉田次郎的代表來、那傢伙是東洋賭骰子的高手,在王莊卻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他硬說咱們不規矩!玩兒假手法。」 沈君山哼了一聲:「豈有此理!那傢伙還配稱高手,我閉上眼睛也能殺他個片甲不留,還用得著做假?」 哈瑞雲笑笑道:「二叔,東洋人氣量窄,向來都是贏得起輸不起的,他既自稱高手,就自然更輸不起!」 沈君山怒道:「我已經給他面子了,沒讓他光著回去,他到這兒是談生意,可不是來當祖宗的,放開手大殺,吃的全是我們道兒上的朋友,我怎麼能不管,王莊的生意固然要靠他們供應貨源,但是,也得找路子扔出去,我們如果開罪了那些朋友,就算日本人一毛錢不要白送給我們,咱們也吃不下去,東洋人要是用這種態度去做生意,那王莊不賺這個錢,他們也撈不著好處。」 這回他是真的生氣了,哈瑞雲對這位二叔,多少還有幾分尊敬,不敢拿對鐵飛龍的臉色相待,笑了一笑道:「二叔!我明白,我跟他們也是據理力爭,而且清水那個人也還講理,他知道吉田的行為過分,所以再也沒有派他來,不過,他對吉田的話也提出了一點反詰,他說吉田那種態度,我們就是玩兒幾手假的,也是情理中應該的,但就怕我們用假手法吃了江湖上的同道,引起了反感,針對著我們展開報復,那就愛莫能助了。他很瞭解,假如我們的江湖過節擺不平,今後就無法再合作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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