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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他指著沙盤,講解形勢,董輕雲與薛飛霞侍候在一旁,神色恭順,李靖夫婦所討論的問題她們都不懂,但是卻極饒趣味,使她們受益很多。

  聽了李靖的解說後,她們才明白唐軍戰略之妙了。他們以較少的人數,一直採取主動攻擊,牽掣住宇文大軍,果真是相當成功的。

  每天猛烈的攻擊,受到了緊密的防禦,總要犧牲十幾二十名戰士,卻徒勞無功,但是城中的宇文大軍也無法出去攻擊,因為山路太狹仄,無法大舉進擊。大家消耗下去而已。

  唐軍是可以等的,他們反正不急,但是宇文成都不耐久耗,他的父親在揚州飽受各路反王的威脅,切斷了回京之途,急待他回軍去救援。

  這兒久戰不下,又不能放棄,否則潼關一失,腹背受敵,天下雖大,亦難有容身之地。

  所以李靖對唐軍的這番佈署十分激賞,仍然低頭細心地研究著。張出塵道:「郎君,你還在研究什麼?」

  李靖道:「我在研究我若是宇文成都,將如何破敵。」

  張出塵頗感興趣地道:「你研究出一個究竟了嗎?」

  李靖搖頭道:「還沒有。不過我相信總會有個破法的。」

  張出塵道:「咱們又不要幫宇文成都,又不去跟唐軍作對,郎君傷這腦筋幹嗎?」

  李靖道:「我們雖然不必參戰,但是卻不可不知破法,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也許日後再遇上類似的情形,不至於手足無措了。」

  說著又低頭研究起來。三個女的也不敢打擾他,看他將幾個面揑的人,在沙盤上移來移去。

  移了一陣後,忽而輕聲歎道:「不知道唐軍陣中是那一位高人參贊,此人胸中委實不凡。」

  張出塵道:「樂昌姐前月有信來,說他們已投唐公,她的夫婿徐德言就是極佳的軍略名家。」

  李靖笑道:「那位德言兄我曾經拜領過幾次教誨,相信他還沒有這才具,否則當年陳主就不會失勢亡國了!」

  「你也別小看人了,樂昌姐一代人傑,她相中的人絕不會差,徐公子雖貴為駙馬,卻未掌大權,難以為力,而且大廈將傾,一木難支,陳朝兵敗,他一個人也難以回天。」

  李靖道:「我不是瞧不起徐兄,但是我相信絕不是他的策劃,一個人的謀略與他的日常談吐有閱,我跟徐兄談過幾次,也曾就兵法韜略交換過心得,所以我知道這不是他的作風。」薛飛霞不通道:「一個人的謀略還會有手法派別?」

  李靖笑道:「不錯,謀略出於心智之運用,一個主帥喜歡用些什麼戰略,在他的日常生活中,總有一些蛛絲馬跡可循。所以研究致勝之道,對主帥的研究,常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我舉個例子好了,如果我知道敵方某一主帥好用奇兵偷襲,跟他對壘時,我不妨故示疏忽,安排一個偷襲的機會給池,他一定會捨不得放棄,於是我就可以安排一個陷阱來等他入圈套了。」

  薛飛霞睜大了眼睛,表示出十分的驚訝。這是她江湖經驗中從未體受到的一種學問。忽而李靖一聲歡呼道:「有了!這樣子就行了!」

  他在沙盤上開始重新擺了起來。忽然有只手伸進沙盤,抓起了另外的幾個面人也迅速移動,作相對的佈置。

  李靖抬頭一看,見是個陌生的年輕人,才二十多歲年紀,相貌堂堂,儀表不凡,在他身邊站著的是前陳的駙馬,樂昌公主的夫婿,現已破鏡重圓的徐德言。

  他沒有來得及去問這年輕人的來歷,因為年輕人所擺的兵陣使他大感興趣。那是正對著他的攻擊佈署所作的因應措施,因此李靖很快地又作了一番更動。

  那年輕人也立即變更計畫,兩人一來一往,在沙盤上就展開了殺伐對抗。

  他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因為室中的人太過注意沙盤而疏忽了,等到發現了他們,薛董二女就要採取行動,但是張出塵因認得徐德言,再者他們都沒有帶兵器,顯然沒有惡意,再者,李靖與那個年輕人在沙盤上的對手情況太精采了,忙向二女搖手示意。阻止了她們的行動。

  攻守之間,越來越烈,雙方都付出了全部的精神,雖然只是十幾二十個面揑人,也沒有經過任何一次有真正的接觸,都只是擺來擺去,但緊張的氣氛卻吸引了每一個人的注意,大家都摒住了呼吸,靜得心跳可聞。

  終於,李靖將幾個面人由中間分散,布在四周,那年輕人瞧了很久,才長籲一口氣,雙手一拱道:「先生高明,世民甘拜下風。」

  他旁邊的徐德言也長揖道:「藥師兄,佩服!佩服!敝上李公子的謀略已經算是高明了,但跟你一此,到底還是遜了一籌。」

  說著才給李靖介紹,原來這年輕人就是唐公子李淵的次子李世民,年輕有為,很有點名氣,李靖早就聽過他的名字了,但今天卻是初次見面,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得他深受震動。這個李世民不但長得很英俊,而且還有一種發自天然的高貴氣質,他雖然帶著微笑,赤手空拳,年紀不大,剛才在一陣對較戰略時,還輸給了李靖,但李靖卻有著不敢輕侮的感覺!

  當下肅然地一拱手道:「原來是世子蒞臨……」

  李世民客氣地道:「是世民來得冒昧,世民于德言兄處聞得先生盛名,早就想來拜謁了,其奈俗務羈身,難得有暇,這次聞知先生西來,乃煩德言兄為引,專誠一拜。」

  徐德言笑道:「藥師兄,此地為宇文成都軍卒所轄的地域,弟等不敢公然入訪,只有越牆而進了,失禮之處,請多原諒,到了書房門口時,敝上本想報名求進的,但是聽得藥師兄對戰局作講評,一時忘形而進……」

  李靖笑道:「好說,好說。我這兒雖不敢說門禁森嚴,但是卻也是四面都有人看守,二位能夠無聲無息地進來,足見高明了。」又對薛飛霞道:「飛霞,你去查問一下,看看防守的人是那些,詳細地問一下,是那一方放世子進來的。」

  李世民道:「先生,這是世民不是,貴屬下都是十分盡賣,世民是玩了一點小手法,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才趁隙而入的,再者這裡二十丈內,無人敢近……」

  李靖笑道:「世子對敝處的情形倒是很清楚,連在下書房二十丈內列為禁地都知道了。」

  李世民神色一變,知道自己一時多嘴,又說偏了一句話,頓時張口結舌,無言可答。

  徐德言道:「藥師兄,別費心去調查了,西北角的兩位守值貴屬是兄弟以前的舊部,而且他們的父母都在太原,曾受世子的照顧。」

  李世民屈下一腿道:「世民願為此二人請命,他們也未敢怠職,只是知道我們不便驚動別人來訪,才未作通報,我們帶來的四名人手,都留在他們那兒,被縛住了手腳,置於軍中作人質抵押呢?若我們有一點不利先生之心,他們會立刻殺掉人質。」

  李靖竟然一笑道:「世子,若你我易地而處,你對此事作何看法?」

  李世民為之一怔道:「先生,我們未含敵意,絕非敵人,而且德言兄還是先生故交。」

  徐德言道:「兄弟與藥師僅數面之緣,但是拙荊與嫂夫人都是多年故人了吧,西北草叢中自縛四人中,即有拙荊在內。」

  李靖倒是啊了一聲。張出塵忙道:「什麼?樂昌姐也來了,她怎麼會留在外面做人質呢?」

  李世民道:「此舉無他。僅為表示世民欲見先生之誠意但又實在不便驚動他人尤其是不能給宇文成都的人知道。」

  李靖冷笑道:「飛霞,這兒的防務是你負責的,你選中的人中,居然還會有宇文家的細作嗎?」

  薛飛霞忙道:「公子,這個屬下敢以性命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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