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風塵三煞 | 上頁 下頁
七六


  李淳風一點都不知道皇帝心中對他不滿,款待他們入雲房奉茶,聽取他們的來意,知道他們要在神前祈夢進香便立刻去準備了。

  祈夢的屋子在大殿兩側,視窗有個小方孔,剛好可以隱約的望見大殿上的神像以及麾下的神兵鬼卒,香煙繚繞,如駕雲霧,益增其神秘之感。

  祈夢的靜室是一人一間獨處的,室中沒有床榻,只有一架短幾,人在室中虔心叩禮膜拜,對著一炷清香,遙望神殿,入夜之後,必有所夢。

  李靖與張出塵到靜室來私見楊素,他忙問道:「藥師、出塵,辛苦你們了,這廟中的一切都看過了?」

  「看過了,沿途四周也派了可靠的人,稍有響勁,他們立刻就會示警,在安全的防衛上,國公可以放心,今夜縱有千軍萬馬,也難以傷到國公。」

  「這廟裡是否有什麼呢?」

  李靖笑道:「國公若是問機關暗室之類,我可以保證沒有,至於說交通鬼神,我就不敢亂作猜測了。」

  「藥師,你信不信這一套。」

  李靖感到很難回答,頓了一頓才道:「我並不否定鬼神之存在,卻不讓鬼神左右我的行動。」

  楊素歎了口氣:「你們到底還年輕。老夫在年輕時,也是這般想法,認為鬼神乃依憑人而生,何得左右人之禍福?等到年事漸高,漸漸地就改變這種想法了。」

  他沒說是如何改變的,也沒說改變到什麼樣子,大概這是他內心的一個秘密,所以不願宣之人前。

  李靖也沒有追問,只是道:「再晚就在室外不遠處,國公如有什麼發現,招呼一聲便是。」

  楊素謝了兩句,關上了門,李靖與張出塵在不遠處的一聞靜室中,秉燭讀書。也不知等了多久,估計著夜已很深了。忽聽得楊素在房中大聲地叫了起來,李靖連忙過去,仗劍推開了房門,但見楊素面如土色地縮在屋子的一隅,抖著聲音大叫道:「聖上饒命!殿下饒命!這不關臣事,這不關臣事!」

  他的手指著窗口的小孔,那兒有一陣煙霧繚繞,煙霧中似有人影在晃動。李靖膽大,上前大暍一聲,舉劍劈去,人影發出一聲慘呼,飄落地下,卻是黃裱紙剪成的一具紙人,長約三寸,身上密書朱符,並有先太子楊勇等字樣,心知是術士所施的邪術。

  但看到楊素渾身發抖,十分恐懼之狀,而且張出塵彎腰要拾起紙人時,他便大聲地叫道:「不要動他!」

  張出塵倒是嚇住了,只見被斬成兩截的紙人各化成一蓬煙霧,並有綠色的磷火一閃,蹤影俱無。

  李靖也知道這多半是李淳風施為的。但是念及狄去邪的關係,也不去深究,只是問楊素道:「國公,發生了什麼事?遇見什麼了?」

  楊素這時驚魂始定,一面喘息一面道:「沒什麼,回府!回府!」

  他匆匆地出門回府而去,只留了十幾個家將,護送皇帝回宮,也沒向皇帝告別就走了。

  回到府中之後,立刻命府中的家人準備香燭果肴,在庭中擺好,祭奠先帝與先皇子楊勇,別人問起他在東嶽廟中的見聞,則絕口不言。面露悸色,好像受到了絕大的驚嚇,沒有幾天,他就病例了。

  在病中,他已形同瘋狂,終日手握寶劍,不時的沖出去要殺人,口中不時胡言亂語,侍女等人無不躲得遠遠的,只有一些孔武有力的家將們守著他。

  李靖早巳把華無雙姐妹撤了回來,他看出楊素已去死不遠,用不著去保護他,也沒人會來殺他了。

  樂昌公主已經與徐德言團圓,要追隨夫婿到山西去投奔唐公李淵了。

  他們與李靖在長安城郊樂原上分手時,徐德言曾經勸李靖:「藥師,楊素死後,煬帝再無顧忌,必將大事建築與大舉興兵以遂其志,這些雖不一定是壞事,但國庫不盈,勢將勞民,民怨生則天下亂,你們作何打算?」

  李靖歎道:「天下將亂,我是早在預料中,只不過何去何從,實在沒有個成算。」

  徐德言道:「各處的豪傑之士,有心之士都在屯聚實力,自謀打算,李兄手中這點實力,該可以有一番作為。」

  「這個兄弟自己從未打算過,將來遠是因人成事的多。」

  「貴義兄虯髯客倒不失為豪傑之士。」

  李靖笑道:「豪傑之士非理國之材,張大哥表示過他的意思,兄弟卻一直沒有答應他。兄弟固然決意在擇人而事,但對這個擇字,兄弟是十分慎重的。」

  徐德言十分凝重地道:「藥師,既然還沒有定向,兄弟倒是斗膽推薦一位了,山西唐公……」

  李靖道:「前些日子楊素還與兄弟討論過唐公,說他仁厚有餘,魄力不足,不足以當亂世英主之稱。」

  徐德言笑道:「這個批評極為中肯。兄弟所推薦的人卻是唐公次子李世民。此君年歲與吾相仿,雄才大略,勝乃父多矣!刻下在山西治軍,禮賢下士,各地豪傑往投的很多,兄弟此刻也在他麾下任職。」

  張出塵道:「徐駙馬是人中英傑,他說好的人,總是不會錯的,我們會記在心裡,好在現在一切都還早,到時候再說吧!」

  徐德言道:「不錯,此刻各路豪傑都只是在準備中,待時而起,還沒有人正式揭竿而起,賢夫婦不妨也等等機會。不過世民確是人君之具,日後你們若有機會見面,相信也不會反對兄弟這番話的。」

  雙方作別,李靖倒是沒有把這件事聽在耳中,因為他對李世民並沒有太深的印象,倒是對唐公的四子李元霸印象很深,因為他技壓宇文成都,曾被譽為天下第一勇士。

  楊素折騰了一個多月,終於在府中發瘋而死。他的瘋狂就是在東嶽廟的那一次驚魂之行,回來後口中不住地叫著有冤鬼來索命,到快死的那幾天,幾乎是連白天都見到鬼魂包圍在他的四周。

  皇帝這時反而表現得關切了,不時著人前來慰問,一直到他身死,皇帝表示得很傷心,因為他的姓是先帝御賜,皇帝以皇族的大禮為之殯殮,下旨全國為之守喪一月,自己也以子侄之禮為之執紼送葬,備極哀榮。

  這在別人看來倒是十分感動的,他們知道楊素與皇帝的交情一直就很好,而楊素對隋煬帝建功尤偉,當得起這些哀榮的,他們對皇帝縞素執紼之舉,大為讚頌,說皇帝敬重舊臣,不忘根本,是乃仁德之君。

  這種頌辭日有數起,自然都是些拍馬屁的臣子所獻的殷勤,但是對隋煬帝的作用卻是很大的,尤其是舊日屬於楊素手中的那些兵權,現在都轉到皇帝手中來了。

  朝廷中自然也有一番權力的更移,早先站在楊素一邊的臣子岌岌自危,他們的靠山一倒,很擔心會受到宇文氏一黨的擠軋,因為以前他們在楊素的支持下,跟宇文化及作對得厲害,今後的日子可能會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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