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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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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化及道:「臣也是不信,認為是一種障眼之法,可是無法探其究竟,只有姑妄信之。好在陛下對這也不深信,不去理會就是了。」 「可是有些事對朕卻太難堪了。」 「陛下,想想從此可以擺脫那老賊,一些委屈就不算什麼了。楊素雖已登耄耋,可是養生有術,似乎還有些年好活呢,陛下長日受此獠拊制,能受得了嗎?」 皇帝又想了一下才道:「假如真能有效,朕還可以委曲一下,若是徒勞而無功,豈非自惹笑柄?」 「這陛下放心,臣可以用這顆六陽首級作保證。」 皇帝說:「太師,話不是這麼說,若是於事無補,朕殺了你又有什麼用?」 宇文化及道:「陛下到國公府去邀他同往東嶽廟進香,就以臣所擬的那番言詞相試,若他答應,證明他心中對這種事非常畏懼,臣的法子必可有效!」 這番話打動了皇帝,點點頭道:「這個朕去試試。」 宇文化及又道:「陛下猝然而去還不行,必須先在宮中安排一下,因病罷朝一天。」 「還要如此的麻煩?」 「為了裝點氣象,才能使他更為相信。」 「他在家中裹足不出,這些事他怎會知道?」 宇文化及道:「陛下,這老兒豈是好相與的?別看他足不出戶,但是陛下的一舉一動,即使是在禁宮之中,他也瞭若指掌,陛下當記得先帝晏駕之日,急台召顧大臣,他不是第一個趕到的嗎?若不是消息靈通,焉能至此?所以陛下先弄點聲勢,才能使他動心。」 皇帝聽得眉頭一皺,突然感到不安了。宇文化及是個很懂得挑撥的人,他故意又指出這件事為例子,卻益增皇帝的戒心,固然,煬帝得以繼禪,擁有天下,是得力於此,但是事過境遷,輪到別人在他的身上做手腳,就不是滋味了。因此,他用力地一揮手道:「朕知道了,去安排吧,還有那個李淳風,可得予以安置。」 「陛下放心,臣絕對使他開不了口的。」 皇帝笑了一笑,顯然對宇文化及的答覆滿意了。 這天皇帝一人獨宿禦書房,批閱奏章。夜半,忽而大聲怪叫:「不是我!不是我!」 宮人連忙趕去,卻見皇帝赤足披髮,蜷在禦榻一角,面無人色,冷汗直流,全身抖個不住。而且手指窗外,口中喃喃,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弄了半天,才算使皇帝驚醒,說是做了一個惡夢。問及夢中內容,皇帝卻說記不起來了。 折騰了一夜,次日,聖駕因病罷朝,召進太醫視疾,說是驚症失神,開了一帖寧神散。 第三天,皇帝仍然不視朝,但是經宮監傳出,皇帝已經好多了,在宮中設壇禮拜,並召法師行法驅邪。當日下午將近黃昏時分,皇帝微服簡從,只帶了一個小太監,突然走訪越國公府。 楊素自從府中遇警鬧刺客後,也已稱病不列早朝,皇帝有時下詔請他入宮議事,也都碰了釘子,說是身子不爽,未能奉詔。臣下敢對皇帝如此回絕的,楊素恐怕是第一個。想當年漢末時,魏公曹阿瞞為相,挾天子而令諸戾,但也沒有到這個程度。皇帝有事,不敢作主,事事都要問他一聲,有時有了緊急事故,夜半相邀,曹操也得趕進宮去,楊素的架子卻比魏公更大。 越國公不上朝,不奉詔,但是有許多大事卻是他經手的,沒有他下令就辯不通,皇帝沒辦法,只有移樽就教,帶了公文上他的府裡去辦。 頭一兩次來,楊素不好意思,還裝出一點生病的樣子,以後,連裝都不裝了。 皇帝到了越公府,儀仗鑾駕照例彼擋在二門之外,除了皇帝和有關人員,一律不得進入,爭也沒用,吵更不行,越國公手下的親兵家將蠻得很,管你是誰,他們照殺照砍。有幾名御林軍的統領就是因為要強行人內而被亂箭射死在銀安殿外。 銀安殿是諸侯視事的地方,一切都與皇帝坐殿受朝的格式相似,只是階梯少了一級而已。 皇帝為了避免自討沒趣,以後來到越公府,乾脆不帶儀仗,幾名便裝侍衛,留在大殿外面休息,等他進去磋商公事,完了再悄悄地走,十分簡單。 可是沒有像這次那樣簡單的。來到門上,門官幾乎不相信,幸而皇帝是經常來的,他還認得,才跪下叩了頭。然後才道:「聖上請稍候,奴才這就稟告國公去。」 皇帝出奇的和氣:「不必了,朕是有重要的事要見國公密談的,我出來沒驚動人,也不想驚動你們這兒的人,告訴我國公在那兒,我一個人見他去。」 本來是一定要經過層層稟報,由府中派人出來迎迓的,實際上是監視檢查,把看來有問題的人阻隔在外。這次皇帝說只他一個人進去,門官倒是斗膽作主,說道:「國公在後面花園跟徐夫人下棋,奴才這就引陛下前去。」 「國公倒是好興致,徐夫人又是誰?」 「就是前陳的樂昌公主,被撥到本宅中來的,國公對她很客氣,尊稱她為夫人,她的夫婿是徐德言……」 「朕聽過此女,這位徐夫人很了不起,聽說是個女才子,一肚子好學問。」 「豈量是好學問?據國公說,她文可安邦,武可定國,雖是女流之輩,卻不遜于當世虎將,現在國公府大小內外事務全是她在管。」 「喔!有這麼一位好才子,朕倒沒有留神過。」 「只可惜她在國公府也留不久了,因為她的夫婿徐德言徐公子找來了。」 「啊!找來了?那倒是件值得恭喜的事。國公怎麼說?」 「國公早就答應過她,只要徐公子尚在人世,就讓他們夫婦團圓,徐公子找來了,國公自然為他們能夠破鏡重圓而高興。本當讓他即時帶了去的,因為國公府中的事情時找不到人替手,所以才留她兩個月。」 「為什麼不把那位徐公子也留在國公府中幫忙呢?朕聽說那位徐駙馬也是個好人才呀!」 「可不是?相貌堂堂,端的是一表好人才,而且也有一肚子好學問,兩人極為相配,可是國公沒說要留他,他在府中住了三天就走了,大概是另有好去處吧!」 「還有什麼去處能此國公府中更好的?」 「奴才也是這樣想,可是這些事奴才卻不知詳情!」 這個門官跟皇帝很熟,以前皇帝做皇子時就經常上門,也是由他接待的,現在雖貴為天子,他卻沒把皇帝當作天子依然是跟個老朋友似的在講話,雖是透著親切,但是做皇帝的楊廣心中卻不大受用。他這個萬民之尊的皇帝至尊,來到這兒簡直是毫無威嚴,沒有一個人把他放在眼裡。 算來最客氣的還是那位被稱為徐夫人的樂昌公主,所以皇帝對她的印象略佳,而且雍容姿色也十分欣賞,正打算著等楊素死後,把她接進宮去,現在聽說她的丈夫來了,恐怕是希望不大了。 皇帝心中變得很懊惱,幸好也到了後花園,戒備一如從前,兩個佩劍的矯健女郎,恭身迎了上來道:「陛下是一個人來了。」 這是明知故問,門官帶著皇帝過來時,早就有人通報了,而且楊素也準備接見了,所以派她們兩個人來,若是打算擋駕,就會擺上一列女兵了。 前幾天就是如此,皇帝帶了四名武將來商討一下軍務,這四名武將都是鎮守東北邊關的總兵,因為屢屢受到高麗的侵擾,皇帝打算用兵伐高麗,帶他們來作證。楊素大概早有耳聞,而且不主張對高麗用兵,因為征戰一起,他手下的兵馬就在鄰近,被調去東征的可能最大,所以稱病推辭不出。那四位總兵的親兵被阻於大門口已經很生氣了,到了裡面又受了阻擋,火了起來,拔劍要硬闖,結果卻被那十名女兵打得灰頭土臉。 這四位總兵在中原號稱虎將,馬上馬下都很了得,有萬夫莫敵之勇,可是在一群沒沒無聞的女子手中,居然不到十回合,就被繳了械就擒,還是皇帝求情才保住了性命。 至此,皇帝總算瞭解到以前派來的那些刺客何以都無功而石沉大海了。他知道這兩個佩劍女子姓華,是一雙姐妹花,也是那些女兵的首領,更知道她們以前是江南水寇,被李靖收服了,借給楊素作護衛的。 想到這兒,皇帝不禁又恨得牙癢的,連李靖也恨上了,心中在暗罵著:好個逆賊,你在京師與賊人結仇,打死了寡人的禦舅,已是死罪了,居然還敢與朕搗蛋,明知朕要這老賊的腦袋,卻還敢幫他,等朕除了老賊之後,少不得有你好看的! 儘管他在心中咬牙切齒,但臉上卻仍堆著笑容道:「朕有一些極為機密的大事,亟需與國公商討。」 御駕單獨親臨,想必是極為緊要的事情。華玉雙道:「國公在風雨亭與徐夫人對弈,民女這就帶陛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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