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風塵三煞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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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開始後,就是一連串的助興節目,有江南漢女的歌舞小唱,也有蠻女的回波之舞,百戲雜陳。 張出塵是見過的,但李靖和他的那些好漢們則是大大的開了一次眼界。他們不能算沒見過世面,虯髯客的神龍門也是一個大而富有的門派,可是氣派究竟難與公侯之家相比。 李靖看了幾出表演後,忍不住歎道:「應該讓大哥來看看,這才是王侯之儀,他的排場雖大,但總不脫江湖習氣,難登大雅之堂。」 張出塵道:「不過是錢多作祟而己,無甚出奇之處。」 李靖反對道:「不然,大哥的財力也負擔得起,他也是個很注重生活享受的人,但就是擺不出王者氣魄來,有錢不稀奇,要懂得用錢才是大學問。」 張出塵一笑道:「王者之氣概,並不是表現在遊樂上。」 李靖正要說什麼,忽然一陣鑼鼓聲響,由廷內裡出來了一批昆侖奴,無論男女,都赤著漆黑的上身,手中執著彎刀、胡劍,一路跳躍翻筋斗而進,原來又是一班雜技小戲,因為全是由昆侖奴擔任,所以才顯得特出。 昆侖奴又是一樣時鮮的玩意,那是由波斯的胡賈帶來的,據他們說是擄自海外蠻荒之域的一種野人,通體膚色如墨,體態矯健而善舞,馴之為奴。 他們之所以被帶到中華來,原是作為輜重的苦力,而女的則是充作獻舞之伎姬,沒想到來到中華之後,好奇而富有的漢家富人對之大感興趣,付出的代價,此他們帶來的貨品還要高。因而,就有投機的商人們專門搜羅昆侖奴到東土來賣。 後來的這一批,自然是經過精選,面目較為姣好,動作較為伶俐,作獻技之用為主。 這一批昆侖奴到來,立刻形成為熱門貨,很快為強有力的富人買去。 這些豪富巨買買進之後,施以各種之歌舞技藝訓練,在宴會上,作娛賓之用,生活雖然較之做奴役苦工改善不少,但是命運卻很悲慘,而且終身都是奴隸;不但如此,他們能得婚配生下子女,也仍然是奴隸;更因為他們的長相奇突,無法掩飾,也無法逃亡,在一股人心中,他們根本沒有人的條件。後來,東西交通的陸路孔道因為戰爭而中斷,來源不繼,昆侖奴也就漸漸絕跡,成為歷史名詞,一直到民國之後,文明漸盛,東西兩地的世界,逐漸互相深入瞭解,才知道所謂昆侖奴,就是非洲的黑人。 楊素的國公府中,論氣派已不遜於皇宮,論享受則猶有過之,歌舞伎班就有好幾個,有江南的女樂,也有北地的胡侄,有來自波斯天方的蠻姬,更有來自天竺(今之印度)的舞伎。 楊素是個愛熱鬧的人,他是武人出身,喜歡具有動態的表演,所以這一班昆侖奴舞伎們所演的,也是以縱跳特技為主,演來十分精彩。 尤其是一對繩上獻技者,更令人拍案叫絕,昆侖奴不論男女,都是短髮,長約寸許,啳曲在頂上,也都是赤身露股,只有跨間垂著一條流蘇為掩。因此,他們的性別幾乎是極難分辨的。 這一對舞伎在繩上倒立行走,翻筋斗,表演各種技藝,也製造出不少的緊張,令人時時都為它們揑一把冷汗。 好幾次,她們幾乎都要掉下去了,但最後總是又翻回繩上安穩下來。四周圍觀者驚呼不已,連李靖也不禁為之神往,因為他看出這些危險的動作,有的固然是故意作的,有的卻是真的失手,完全靠著她們的冷靜以及嫺熟的技藝,才化險為夷。 楊素看得很開心,頻頻叫好,還問一邊的樂昌公主:「徐夫人,這兩個蠻姬是屬於那一家的,以前怎地沒見過她們?身手技藝還真不錯。」 他一直稱樂昌公主為徐夫人,那是樂昌公主已然配嫁徐德言為妻,陳宮兵變,徐德言逃亡,樂昌公主被俘,由隋文帝楊堅賜撥給越國公楊素。 真正論起來,他們的身份是女奴,為妾、為婢,可以變賣,也可以轉送給人。 不過,出自御賜,送人或賣掉的可能性不多,楊素已不近女色也不要她們侍寢了。因此,張出塵仍得保有清白,樂昌公主也保有貞節。 楊素稱她為徐夫人,也是表示尊重之意,那也向左右的人,表明了她的清白,因此張出塵和樂昌公主對楊素十分感激,對越公府中的事十分盡心。 聽楊素問起才道:「妾身從未參加過外面的飲宴,對這些情形無由得知。」 楊素道:「無須出去赴宴,只要你以前沒看過,就是以前沒有了。你想,老夫在府中召宴時,那一間不是遣送最好的伎者來獻演,這兩個舞女伎藝精湛,不是一天練成,只要有這一對寶貝,他們敢不獻上嗎?」 這倒也是,楊素在長安是最具權威的人,他也時時不忘記擺一擺權威。有一次,他請客人在家中小聚,那天只得五六個客人,而且也不是很重要的客人。 楊素一高興吩咐傳人獻戲,承召的樂工不敢怠慢,立刻派了幾百個人趕來,一一獻技,楊素忽然記起了,上次召宴有一對江南兒女唱的採蓮曲很好聽,今日未見到來,立刻把樂工召來,問那兩個女樂上那兒去了。 樂工回奏說那兩人原是宇文太師府中的家伎,今天是宇文太師六十大壽,把那兩人召回府中唱曲頌壽了…… 楊素只冷哼了一聲:「老夫七十多了,都不敢稱壽,他才六十歲,居然就張揚慶大壽了,來人哪,給我上宇文述家裡去一趟,把那兩個雌兒借來。」 宇文述貴為國丈,宇文貴妃在隋宮中極得文帝之寵,而宇文述內掌兵部,外擁重兵,連皇帝對他都要客氣三分,天下誰敢不賣他的帳,唯獨楊素不理會。 宇文太師六十大壽,文武大員自然都會去祝壽了,楊素卻在這一天請客,故而只到了幾個不太重要的客人,這已經使楊素不痛快,不過宇文府中的壽宴的確此他的宴會重要一點,也不能怪大家不給他面子,但也決心做點事給人家看看,叫大家明瞧一下,他越公府與宇文太師之間,究竟是誰的苗頭足一點。 所以他在召伎助興時,已經對手下的家將作了指示,承值領班的教坊領班也都小心翼翼地侍候,寧可把太師府那邊壓一壓,帶了人上這兒來侍候,正因為如此,太師府那邊才把隸屬於本府撥出去的歌伎召回來,墊檔表演一下,以免冷場,這已經是相當忍氣吞聲了。 可是楊素顯然沒有他意,仍是問了起來,更叫人到國丈第去借人,那是存心給宇文述難看。宇文述的勢力跟楊素相較是弱了一點,最重要的是楊素能得各地外藩的支持,實在還是惹不起他,聽到楊素的家人上門借人,乾脆大方一點將府中全部的樂伎遺出到楊素的國公第去獻技。 這一來楊素才不好意思,不便再跟宇文述搗蛋了,心中卻不能平持那口氣,把樂工的領班叫來,指著那兩名樂女冷笑道:「你看見沒有,老夫把他們要來了,你這混球,老夫昨天已經著人通知你,今天老夫宴客,所有伶工雜伎,一概不得放到別家去,若有人議論,叫他來跟老夫談話,你居然敢不把老夫的話放在心上!」 樂工領班嚇壞了,連忙跪下道:「國公,小的怎敢不遵您的吩咐。早上太師府來傳人召喚伶人,小的就以此擋回去了,太師對國公十分尊敬,所以,只召回他們自己的家伎,前去照應一下。」 楊素冷笑道:「老夫吩咐的是不准任何人離去,你這狗頭認為太師了不起,居然把他們的人放走了,你以為太師府的權勢大,老夫不敢說話了是吧?」 「國公爺,小的只是一名樂工,那一家府上都惹不起,您老人家寬宏大量饒了小的吧!」 楊素平時倒不是蠻橫不講理的人,尤其是跟這些小人物,更是不屑計較,但這一回卻別上了勁兒,竟是毫不放鬆,沉下臉道:「現在你看見了,若是老夫要不來這兩人,那倒是怪不得你,現在老夫已經把人要了來,那就是你對老夫的話太不當回事,老夫要殺你。」 他只說了個殺字,底下的家將已經把人頭砍落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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